诤渡

许诤一个劲地抹着眼泪，虽然他两世为人，但是上一世的他也只是个在社会主义红旗下被保护长大的透露着清澈愚蠢的大学牲罢了，既没有城府也没什么阅历，去过最远的地方恐怕就是王者大峡谷了，经历过最惨的事情也就是玩个0—8的鲁班被人喷到破防了。

不，应该还有一件更惨的事——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把他给甩了。

邱夫子沉默的用右手举着孔圣画像，那把戒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邱夫子拿在了左手。

许诤看邱夫子一直没动静，趁着抹眼泪的时候偷瞄了一下，这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只见小老头雄壮的身躯逐渐瘦小，发达的肌肉也消失不见，本来一头灰白的长发变得雪白，而皱纹更是爬满了整张脸。

他一下子竟好像老了三十岁一样。不，也许他本来就应该这样，毕竟他已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只不过平日里他充满活力的身体和年轻的心态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年纪。

邱夫子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晃晃悠悠的眼看就要栽倒了，许诤见状眼泪都没来得及擦，赶紧一个弹射起步爬起来扶住了邱夫子。

“夫…夫子，发生什么事了啊，您别吓我，您这是怎么了啊。”许诤颤抖地说着，慌张而焦急地喊到：“来人啊，快来人啊，爹，爹，铃儿……”

“别…别喊了，我布置了结界，没人能听到的。”邱夫子虚弱地把手捏住了许诤的手。冰冷的温度甚至让许诤以为扶住的是那只关门的鬼。

邱夫子缓了一下，缓缓的站起身来，许诤抖了一下，他生怕夫子抬起头来时，变成了一张鬼脸。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邱夫子虽然老了三十多岁，可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依旧明亮，他的气力没有那么足了，但说出的话依然平稳威严：“继续去那边跪着。”

许诤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问号的说了一句：“啊？”

邱夫子冷哼一声：“还不快去？”

于是许诤又屁颠屁颠的跑去跪着了。虽然老登现在看起来终于有一点正常老登的样子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太跳，毕竟这老登要么不揍人，要么往死里揍，好歹他们之间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可以说老登从小把他带到大，在许诤心里，不是爷爷，胜似爷爷。

可那次揍他，这老登是真往死里揍啊，一点没留手。他都怀疑要是他爹不去求老登，这老登真能给他揍死。

唉，作孽啊。我与老登心连心，老登跟我玩脑筋。

邱夫子挺直了腰板，颤颤巍巍的爬上了正对着房门的桌子上，把孔圣画像挂到了墙上的一个钩子上。紧接着又颤颤巍巍地爬了下来，用衣袖把桌子上的脚印拂了拂，然后擦了擦椅子，最后拍了拍衣袖和身子，端坐在了椅子上。

许诤几次想起身去扶，可是都被邱夫子回头瞪了回去。许诤心想，就知道这老登没啥事，跟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于是也就不担心了。

邱夫子坐好之后，欣慰地看着许诤，那眼神把许诤看得心里发毛，他除了六岁之前见过老登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以外，长大后看他的眼神中就只有满满的恨铁不成钢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再努力的修炼也没有得到一点好结果。以至于他明明是两世为人，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叛逆加摆烂。

许诤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邱夫子说话了：“许诤！”

许诤连忙揖礼到：“弟子在！”

邱夫子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许诤有些搞不懂老登的意思，说道：“弟子不就是老师的学生吗？”

邱夫子说道：“你八岁那年，我只让你交了束脩礼，却没让你行拜师礼，你可知为何？”

许诤说道：“夫子当时不是说我天资愚钝，不肯收我为徒吗？只带我读书，教我课业。”

邱夫子哑然失笑道：“当时确实对你十分失望，因你修炼的天赋实在太差了，不仅灵根杂乱，还天生丹田破裂，不过你读书的天资可不差，不仅过目不忘，更能举一反三，从小便聪慧异常。”

许诤被夸的脸有些发红，自己两世为人，前世又喜欢古诗词，文章也读的不少，虽然不说倒背如流，可也是真正花了功夫记在了心上的。因为他结束母胎单身solo就是靠着这些诗词歌赋。

再者两个世界的文化更是出奇的像，比如尧舜禹汤，诸子百家等，而现在这个世界的时代有点对应蓝星华国的三国时期。

所以文章也大差不差，什么《诗经》，《老子》，《论语》之类的都存在。于是，这不就撞许诤枪口上了嘛，他为了装逼，往往先装模作样的看一遍，然后再跟邱夫子说我会背了，邱夫子刚开始自然不信，不过考校几次之后就认为许诤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了。许诤也成功赢得了全班最靓的崽的称号。

不过他似乎本来就是最靓的崽，因为是在将军府内开设的学堂，而他又是将军府未来之主……

“那先生为何不肯收我为徒呢？”许诤疑惑的问道。

“唉。”邱夫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今日也知道了，我其实不姓邱，我本是孔圣第四十三代玄孙，而现任孔府家主孔有德不过是我祖赐姓的一个仆人之子罢了，因我孔家血脉单薄，只有一脉相承，所以很多侍候我祖有功的仆人都会被赐以孔姓，并纳入族中，只不过即使赐姓他们也还是我们主脉的仆人罢了。”

邱夫子顿了顿又说道：“余父在余幼年时离家，下落不明，余母又相思成疾，以至于郁郁寡欢，在余十二岁时便病逝了。偌大的孔府，便只剩下余一人。”

邱夫子抬袖，遮住了满含热泪的双眼，良久后又哽咽地说到：“孔有德那时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仆人，我却把他当做至亲兄弟般对待，在一次上山游玩时，他把我推下悬崖，万幸，老祖留下的至宝救了我的性命，我也因祸得福，引得这至宝认我为主。”

邱夫子说完，双手捧起了那把褐色的戒尺，接着说道：“待我回去之后，才知晓，孔有德假传我已身死，尸骨无存的消息，而族中各支脉也推举了孔有德之父孔明德为家主，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丧礼。并立下了衣冠冢。”

邱夫子冷笑道：“我本以为他们只是不知道我还活着，当我回去时，他们自然就把孔家交还我手了。可是当我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那副嘴脸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邱夫子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大摇大摆的进了灵堂，当着他们的面说了一句，别拜了，我还活着，孔有德便哇的一声怪叫，大喊鬼来找他报仇了，而孔明德则命令侍卫将我拿下，并说我是假冒的，可怜我孔家十二支脉，仅有三支还忠心于我，那日拼命掩杀，助我逃出生天。如今，怕是一个都不剩了。”

邱夫子边哭边笑，许诤在一旁看得心疼极了，他愤恨道：“迟早有一天，我带着老师您灭了这个孔有德和现在的孔家。”

邱夫子没有搭理许诤，自顾自的说道：“余逃出生天后，立誓要杀光这些背主之人，可余天资有限，灵根杂乱，靠着孔府时尚有资源修行，可离了孔府，才发现，这偌大的天下，竟无一容身之处。如此浑浑噩噩三年，十六岁时我还是一贫如洗，整日借酒消愁，一边愤恨他们为何背主，一边又痛恨自己自暴自弃。”

邱夫子似乎想起了美好的事情，止不住的嘴角上扬地说道：“直到她终于找到了我，前长公主公输蓉，我的未婚妻。我们从小便是青梅竹马，我娘在世时，也求先帝赐下了婚约。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一直相信我没死，那一定是她，她不知从哪知道了我的消息，找到我时我还是烂醉如泥。她细心地为我擦拭身体，温柔的把我从雪地上抱起，带我回到了她的行宫，也就是现在的骊山别院。那时还叫闲池阁。”

邱夫子缅怀地说道：“那是我之后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放下了与孔有德父子的恩怨，只想与她共度余生。”

“可是！”说到这，邱夫子更加愤怒了，他双眸通红地怒声道：“孔有德，我必有一日，将你千刀万剐！”

许诤从没见过这样的邱夫子，哪怕是在打他的那次，邱夫子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夫…夫子，等明天我就去找我爹，让他把孔有德抓过来，让您千刀万剐，您先别生气了。”

这时，邱夫子手捧着的戒尺突然散发出一阵温柔的微光，邱夫子的眼神也逐渐清明，他起身，来到许诤前面，向孔圣画像拜了三拜，随后又坐回椅子，继续讲起了故事：“孔明德在朝堂上为他儿子求亲，求的正是长公主公输蓉。先帝因我已死也就应了下来，只不过，后来即使知道了我还活着，他还是选择了掌控着孔家的孔有德父子。是他们逼死蓉儿，我也再一次浪迹天涯。”

邱夫子悲伤的情绪溢于言表，他紧接着说道：“后来，我帮助当今天子取得帝位，也把你爹送上将军之位，本以为可以借此除掉孔家及孔有德父子，可没想到，我还是太小觑了孔家，也太小觑了孔有德父子。即使孔家现存仅有九脉，也依然不是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和刚上位的天子能撼动的。”

邱夫子平静地看着许诤，说道：“这就是我的一生，在没遇到你之前的一生。”

许诤有些纳闷，原来我这么重要吗？

邱夫子接着说道：“在助你父取得将军之位后，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娘怀上了你，而你出生的那天，戒天尺有了反应，它带我来到了九霄云外，我亲眼看见一道神魂飞进了你娘的肚中，你出生了。”

许诤心里很慌，自己最大的秘密被看穿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夫…夫…子，我…我……”

还没等他说完，邱夫子就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邱夫子抚摸着戒天尺说道：“戒天尺的意念告诉我，你是天生的圣人，我便一直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到你身上，当你六岁那年，检测出跟我一样的杂灵根时，我一直不相信，直到你觉醒完灵根后，我无论怎么教导你，你都无法引气入体时，我才真正死心。当你八岁那年，你父带着你来拜我为师，我当时只想把你塞会娘胎里再回炉重造。”

邱夫子哑然失笑：“我寻遍了各种丹药，洗髓，伐脉，甚至天阶三品丹药我都给你用了，可你的体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废。所以当时对你失望至极是真的，不想收你为徒也是真的，不过后来教你读书之后，这种想法就消失了，戒天尺没错，你就是天生圣人，你一定会在文道之上成圣做祖，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你现在还没修出文气来？”邱夫子满脸疑惑。

“好了，不说这些了，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为师的眼光，不要辜负为师的期望，现在，我问你，许诤，你可愿拜我孔圣第四十三代玄孙孔净墨为徒！”

许诤忙道：“弟子愿意！”随即，行了三叩首之礼。

孔净墨笑着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为师敬茶？”

许诤傻笑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斟了一杯茶，给孔净墨敬上，道：“弟子许诤敬请师尊喝茶！”

孔净墨笑着接过了茶，一口饮尽。随后说道：“许诤，我以孔家家主之名，赐你孔姓，再以至圣血脉后人之名赐你圣器，最后以圣先师嫡传大弟子之名赐你斩尽天下儒生之权！”

许诤愣了一下，直到孔净墨又说了一句：“接圣器！”之后，才反应过来，忙把圣器戒天尺接过。

他心里在想，那我以后是不是得改名叫孔诤了？

孔净墨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对他说：“此圣器只有孔家人能用，不赐你孔姓的话，你拿到了也用不了，不过放心吧，你还是叫许诤，不用改姓，只要不忘记你如今已是我孔家之人就行。好了，现在快点拜见老祖吧。”

许诤连忙又去拜见了孔圣画像。拜完之后，从画像中飞出来一团白色的光晕，没入到了许诤的体内，许诤还一无所知。一旁的孔净墨则是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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