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花与剑

海青莫盘腿坐在剑上，望着一点点变小的兰陵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怅凉：“方才说离开便离开时心中还没有什么，但现在看着这兰陵城一点点变小，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我这是真的走了？”

红念点了点头：“多看一会儿吧，距离你下次回到这里，可能需要很久了。”

“那些人究竟为何追我？你口中所说的家主到底是谁？”海青莫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说来话长，等到了正气盟，我再一并告诉你吧。”红念回道。

海青莫倒也不急，只是耸了耸肩：“若不是大哥说要相信你，我可能现在就纵身一跃跳下去了。”

“你跳吧。”红念挥了挥手，“我不拦着你。”

海青莫一愣，随后勉强笑道：“都说了要听大哥的话了。”

红念手轻轻一挥，霞影剑在原地晃悠了一下，海青莫一个没坐稳，差点从剑上摔落下来，他急忙一把抱住了红念：“救救救救救命，我错了，我再也不吹牛了。”

红念被一把抱住，又羞又怒又好笑，手指在海青莫脑门上轻轻一弹，直接就把他给弹飞了出去。海青莫从剑上坠下，哇哇大叫起来。红念则坐在剑上慢悠悠地在空中晃了一圈才追了下去，最后就当海青莫要脸着地的时候，红念终于拉住了他的衣领，往上轻轻一拽，卸掉了那下坠之力后将他丢在了地上。

“我第一次开始怀疑大哥了。”海青莫坐在地上，抹了一把冷汗。

红念收了长剑，从怀中拿出了一道黄符，双指一掐，那道黄符便开始燃烧起来，红念手轻轻一挥，黄符便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这是在做什么？”海青莫好奇地问道。

红念解释道：“我得想办法传信给正气盟，让他们派人来接应我们。方才那个玉天寒，我不是他的对手。”

海青莫惑道：“我还以为你那白发三千丈已经解决掉他了。”

“那不是我的白发三千丈，是我师父留在我的霞影剑中的一道剑意，用了就没了。但毕竟不是我师父亲临，困不住他太久的。”红念摇头道。

“那我们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跑啊。”海青莫急道。

红念盘腿坐了下来：“我的念力已经支撑不住了，我需要休整一下，给我两个时辰的时间。”

“你饿了？”海青莫问道。

红念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海青莫转身离开，“我去找点吃的。”见红念没有发表意见，海青莫立刻跑到了旁边的丛林之中，他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是找到机会脱身了，他开始犹豫，要不要趁着现在也没有走得很远，先偷偷溜回兰陵城。毕竟虽然大哥那么说了，可自己根本不是修行的材料啊，去了正气盟定然是要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到时候溜回兰陵城，问问清楚，再找阿爹阿娘求个情，没准就不用去了呢？他在树林里思索着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个路过的农夫，他急忙问道：“这位大伯，敢问此地距离兰陵城有多少里路啊？”

大伯愣了一下：“兰陵城？那不是咱国的边边上了嘛，挨着那个南夜国的？”

海青莫点头：“对啊对啊。”

大伯面露难色：“这俺可就说不准了，俺一辈子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了。俺一辈子也就去过一百里外的大城夜安，那里到兰陵还得坐几天马车的。”

“得嘞，大伯再见。”海青莫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原来这御剑飞行的速度是这般快的，海青莫只感觉在剑上坐了没一会儿，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么远的地方，看来逃跑是绝无可能的，海青莫无奈地再往前走，便看到了一条小河。

红念此时正在盘腿入定，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元气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但就当她快要结束入定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她猛地吸了吸鼻子，确认了一下，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原来海青莫正用树枝插着一条烤鱼在她鼻子跟前晃来晃去，见红念忽然睁开了眼睛，海青莫吓了一跳，急忙说：“红念姑娘，你一定饿了吧，我烤了鱼，你也来一条？”

“这能吃吗？”红念接过了烤鱼，微微皱眉。

海青莫怒道：“废话。我烤的鱼，那可是兰陵城中出了名的。我自小就老被我父亲从府里面赶出来，不给我饭吃，但是兰陵城有什么！有江和湖啊，什么江里没有我钓过的鱼，什么湖里没有我我捉过的鳖……”

“你就这么自豪吗？”红念打断了海青莫的话，“你在海家里这么多年，就学了些这个？你父亲海离也是北辰有名的剑术师，他的忘尘剑法你学得怎么样？”

海青莫抱拳道：“他的忘尘剑法，我自然是望尘莫及！”

红念愣了一下：“你还会玩谐音，这是你那成了君子的大哥教你的？”

海青莫挥了挥手：“唉，大哥一教书，我就犯困，难得一点学识，都是跟城中我一姓王的好友学的。”

“我真想弄死你。”红念握了握拳头。

“姑娘姑娘。”海青莫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好是来保护我的，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红念懒得再搭理他，咬了一口烤鱼，却发现这烤鱼虽然表皮被烤得焦脆焦脆，但这鱼肉确实嫩香的很，她一口咬下，急忙用手接了下，生怕里面的汁水给溅到了衣服上。海青莫找了棵树靠着，自己也咬了一口鱼肉，心中想道：什么神仙剑客，吃到我的烤鱼，还是香得直抹嘴。他又咬了几口把自己手中的烤鱼吃干净了，最后把树枝往旁边一丢：“红念姑娘，那个玉天寒真的这么厉害吗？咱们只能跑，不能和他打吗？”

红念摇头道：“打不过，他的境界在我之上。”

“姑娘你到底几品啊？”海青莫问道。

“无品。”红念回道。

“五品？这么低？”海青莫惑道。

“不是五品，是无品！凡世武夫，以品而论，但若超了一品，便不再受凡俗规矩所束，也就是世人口中常说的山上人！”红念皱眉道，“你难道连这些都没听过吗？”

海青莫点了点头：“难怪你老说山上人山上人，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而山上人亦分四层境界，第一层是逍遥境，到了这一境界的人已能明心镜，了尘缘，行走世间自在逍遥。第二层则是玄心境，已经是初悟道之玄妙，可通天地智慧。这个境界的剑术师，都已经到了心剑合一的境界。第三层境界则是人仙境，又名地陆境，入此境之人寿命可长达数百岁而容颜却始终不老。第四境则是天陛境，入此境之人便等于买入了登上天宫的台阶，只需一步即可登天！”

“若迈出了那一步呢？”海青莫追问道。

“那便是破了四境，入了第五境——太上。结果自然就和你们的那位先代兰陵城主一样，羽化登仙，飞升而去了！”红念回道。

海青莫想了想：“红念姑娘莫不是已经入了那传说中的人仙境！虽然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

红念无奈道：“入了人仙境，两大王朝都得把我给供起来，还能让我来干这救人杀敌的苦差事？我不过是逍遥境巅峰，在玄心镜外已经徘徊了两年了。”

“那玉天寒呢？”海青莫又问道。

“玉天寒，四年前便已入了玄心境。”红念轻叹一声，“一境之差，便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既然知道是鸿沟，姑娘为何还要垂死挣扎呢？”一个阴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红念身子一僵，脸色微微一变：“你竟能那么快摆脱那白发三千丈。”

“白发三千丈固然厉害，可毕竟只是你师父留下的一道剑意，想要困住我，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玉天寒傲然道，“我距离玄心境巅峰也不过一步之遥了，你区区逍遥境，我想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如果境界高低便能决定胜负的话，那么对手相逢又何须打得那么昏天黑地呢？直接报上境界比个大小不就得了？”海青莫忽然说道，“境界决定的是开战之前的高低，但是生死，却决定在战斗的每一刻之中。”

“哦？”玉天寒眉毛微微一挑。

海青莫往前踏出一步：“你信不信，三招之内，我可杀你。”

玉天寒一愣，就连红念也愣住了，她看向海青莫，只见海青莫此刻嘴角微微含笑，神色淡然，方才那句话说得也是潇洒无比，倒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这海青莫真的是深藏不露？玉天寒冷笑道：“你如何杀我？”

“你以为我被留在这兰陵城中，真的长成了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吗？我可以藏拙，等的就是今日。”海青莫手一挥，“风起！”

只见场中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叶纷飞！

红念也看惊了，抬手便能呼风唤雨，这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念止风息，婆娑幻阵。”海青莫长袖一翻，手中忽然多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球，他食指猛地一弹，琉璃球冲着玉天寒飞了过来。

玉天寒眼睛一睁，琉璃球便停在了他的面前一丈之地。

“你就想靠这一颗琉璃珠来杀我？”玉天寒不屑道。

“白痴。”海青莫伸手拉住红念的衣袖，“红念姑娘，我们走！”

玉天寒正欲追上去，却见那琉璃珠忽然消失了，周围的场景忽然变成了漆黑一片。他再往脚下一看，只见自己悬空于一万丈深渊之上，随着他一目望下，脚下便是一空，整个人急急地追了下去。他厉喝道：“是阵法！”

红念急忙挥出霞影剑，拽着海青莫站上了长剑，朝着空中飞去。她惊问道：“你竟是阵法师？”

海青莫挠了挠头：“我哪是什么阵法师啊，那个琉璃珠是我前年生辰时大哥送给我的，让我遇到危险时用的。”

“若你不是施阵者，那么这阵法依旧困不住他太久。”红念皱眉道。

海青莫急道：“那怎么办！正气盟呢，他们的人怎么还没有来？”

红念掐指算了下距离：“按说兰陵城到正气盟的距离，我们应当马上就要到了，即便没有到，他们接应的人也该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正气盟那边有了异心？”

海青莫从怀里拿出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琉璃珠，只见那颗琉璃珠在他手中打了一个转后忽然“砰”的一声，裂开了。他低呼一声：“不好，阵破了。”

“抱住我！”红念忽然喊道。

海青莫一愣：“什么？”

“抱住我！”红念一边望着后方，一边严肃地说道。

海青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可以吗？”

“别和我废话！”红念说了最后一遍，“抱住我！”

“姑娘真乃活菩萨呀！”海青莫不再犹豫，一把抱住了红念的腰，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顿时乱了心神，可很快他的心神就上天了，因为红念忽然纵身一跃，从长剑之上跳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海青莫大呼道，“也没说你跳我也跳啊。”

红念背朝地，头朝天，双手对着那仍旧在空中飞行着的霞影剑轻轻一划，随后做了个“天女散花”一般的动作，随着红念的动作，霞影剑上方有一道亮光闪过，随后便迸射开来了，整个天空都被染上了一道鲜红色的霞光。霞影剑消失在了原地，但是整片天空都被一片巨大的晚霞给占据了，那晚霞慢慢变换着变换着，却成了一柄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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