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女小神婆，我找王爷索命了

明憬醒来的时候，盯着木质房梁盯了好半晌，六神才渐渐回笼归位。

哎，若是一直活在睡梦中就好了，那里有自己典雅芬芳的闺房，侍候她沐浴梳妆的婢女，还有享之不尽的精致美食，更有，她挂在心头的家人......

窗外还是黑的，只是皎白的月色不知跑哪去了，外头黑黢黢一片，莫名压得人心头沉甸甸。

耳畔时不时响起隐隐约约的哭声，明憬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猜到了什么。

趿着木板床下的布鞋想要快步走出房间，她腿倏地一软，竟是直直摔倒了地上，“哎呦哎呦”疼得直叫。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朝屋内探了探，随后用身子将门拱开，快步走进屋内，先将手上的灯笼和托盘放到四方桌上，然后弯下腰伸出小胳膊“吭哧吭哧”将明憬扶起来。

“阿景师姐，你没事吧？”

借着小孩绵薄的力道，明憬终于站起来，扶着小孩的手坐到椅子上，晃了晃虚弱的手，“没事，应该是许久没有进食，饿的。”

可能是睡梦中一直在吃好吃的，醒来后她终于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难耐，想起自己至少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这要是换成以前的身体，怕不是早就饿得直撞墙。

鼻尖嗅到一股饭香，明憬这才发现原来这小孩是来给她送饭来了。

“饭有些凉了，大师兄说男女有别，告诫我不能未经允许就进门，所以我来了好几次，饭也热了好几次，口感可能差些，师姐凑合吃......”小孩的话没说完，圆溜溜的眼睛差点儿瞪得快要掉出来。

师姐这是几天没吃饭了，腮帮子都快要塞成松鼠了，还不停地往嘴里塞馒头。

“好呲！”明憬鼓着腮帮子竖起大拇指，用力咀嚼了几下，捧着粥碗豪放地喝了一口，终于口中的存粮吞了下去，说话的声音清爽了许多，“你做的？好厉害！你叫什么？”

小孩挺直了胸膛，他从不会让别人的话落在地上，煞有介事地回着明憬的话：“都是我做的，我很厉害，师傅给我起名叫福生！”

“呀！”明憬的心快被可爱化了，她捏了捏福生的小肉脸，“师傅起的名字太贴切，你长得就很有福气呢！”

福生的脸“唰”的一下垂了下来，嘴角向下一瞥，“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明憬以为自己弄疼了他，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为他擦拭眼泪，“对、对不起，我手有些重。”

福生连连摆手，用力吸了下鼻子抽抽噎噎道：“不，师姐，我是想师傅了，他们都说师傅去世了，再也不会说话不能动，我好想和他说话，呜呜呜......”

八岁小孩并不太懂什么叫死去，他只知道师傅他再也不会在饭桌上轻轻敲他的头，劝诫他晚上莫要吃太多，要不然晚上肚子会胀得睡不好觉。他再也不会在他白日打瞌睡时将他提溜起来，拎他到墙角儿盯着他背道法，最后只要背的大差不离，师傅就赏糖给他吃。

明憬心头一酸，双眸也渐渐湿润，晶莹的泪珠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天爷不公，怎么这么早就将东山道人带走了。

他这一走，整个大周有多少受过他接济的人悲痛欲绝。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无措地捏着手指，脑海中灵光一现，非常郑重握住福生的小肉手对他说道：“师傅一生度人济世，修行得道，驾鹤西去兴许会羽化升仙，福生，你应该高兴的呀，师傅在天上保佑着你呢！”

福生原本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霎时如宝石般璀璨，他先是手指戳着脸蛋认真思索了一瞬，随后拉着明憬的手原地跳了起来，“真的吗？师傅要成天上逍遥自在的神仙了！太开心了！”

看着福生喜笑颜开，明憬的眼尾也抑制不住弯了又弯。

她其实说谎了，修行得道不是靠一世成就，世间肉体凡胎，任何得道高人，都不能轻易摆脱生而转死，死而转生于六道之中的辗转轮回，白日飞升成仙之人，历史上不过寥寥数位大乘者而已。

修道之人，无一人不想真得大道能白日升举天仙神仙之列，体合三清身无阴滓，逍遥云际快乐无为，九天之上三界之外想去哪去哪，不受任何约束，可哪有那么容易呢？修行修心，在短短一生内对得起自己的真心，了无遗憾步入轮回之道，就已经是绝大多数人难以做到之事。

东山道人此生大仁大善，愿他秉持真心，几度轮回之后，说不定几世之后真的能位列仙班！

“呀！三师兄，你怎么过来了！”福生惊奇跳跃的声音打断了明憬的思绪。

门外，卫倬面无表情提着灯笼，定定看着屋里周身笼罩在屋内昏黄光线下的明憬，她脸颊上的泪光闪烁着晶莹的微光，笑意未减的眼尾在看到他的瞬间僵硬地舒展开，恢复成了先前警惕无措的样子。

卫倬沉默半瞬，上前两步用毫无情绪的声音对屋内人说道：“去前院给师傅磕个头。”

话音一落，他就快步转身离开了。

不知怎的，明憬看见卫倬就紧张，可能是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太过恶劣，自己在面对他时，实在不知如何相处，可刚刚这次却有些不一样，他对自己终于不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眼底的嫌恶也仿佛荡然无存。他这种变化，是从何而来呢？

明憬撇了撇嘴，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想不透就干脆不要想好了。

“哎，”福生叹了口气，“自打师傅出事后，三师兄就不会笑了。”

明憬回想起初见卫倬时他那张干净清透，人畜无害般的纯净笑颜，心莫名就紧了一下，“他以前很爱笑吗？”

福生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明憬一眼，随后回过味儿来，想起两人水火不容的关系，恍然大悟回她道：“对呀，三师兄可爱笑了，他虽然不爱和我们年纪小的一起玩，但从来不对我们耍师兄架子，对我们发脾气也是笑着说的呢！”

原来他以前一直是很爱笑的。等等，明憬总觉福生所描述的卫倬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师姐，我们去给师傅磕头吧！”

明憬赶紧端起碗将碗里剩下的稀粥尽数喝光，用袖子抹了把嘴，“走吧！”

她想要牵着福生的手一起去前院，却被福生嫌弃躲开跑掉了。

“师姐，脏脏！”

“福生你！”明憬拎起灯笼追着小屁孩跑了过去。

脚下砾石被布鞋碾得沙沙作响，卫倬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在福生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院子，他的耳力很好，听到了景云安慰福生说的话，不知为何，他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冬日，天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小姑娘整个人被一身厚重的雪白狐毛大氅罩住，仅露了一张清丽绝艳的脸迎着外面的风雪，双手捧着暖炉，腰背挺得笔直，仪态持着超乎年龄的端庄，待见到师傅和他，面上带着淡雅宜人的笑迎面走了过来，落落大方福了一礼，姿态秀美大气，气质冰雪出尘。

进了内院，有年岁不大的小厮帮忙摆着祭台。高门大户规矩多，小姐内院连府中小厮都鲜少进入，那小厮看着就很紧张，盛满清水的甘露碗竟是一不小心被打翻，用来蘸洒净场的甘露水瞬间落地，结成了青石板上的一层冰晶。

师傅的表情当场有些僵住，那些用来驱邪的甘露水，可是他在春日清晨一点一点从山里采来的，用一点少一点，今日被小厮打翻的那点甘露水，可是今年最后的留存，他的宝瓶里现在可是一滴都不剩了。

没有了甘露水，驱邪效果大打折扣。

小厮察觉到了东山道人的严肃面容，急得当场跪了下来，拜完东山道人拜明家主母，求主家原谅自己的冒失之举。

师傅向来仁善，见小厮如此惶然无措，正要开口替小厮向主家求情，就见明家小姐上前一步，将手中帕子递给跪在地上的小厮，她轻启樱唇，稚嫩娇柔的声音如同暖阳拨开了寒云凛雾，驱散了整间院子的阴霾肃穆。

她对小厮说：“地上冷，你快起来，你看你多不小心，手都被瓷片划破了，你先处理一下。”

这时大家都才注意，原来小厮的右手被碎碗划破了一道口子，虽被他握紧拳头遮掩住，但仍是有滴鲜血顺着掌心落进了雪地，在积雪中融出了斑斑红色的孔洞。

明家小姐闪烁着盈盈眼眸看向师傅：“道长，甘露水，可不可以用寻常的水来替代？”

师傅轻点下头，“井水也是可以的，不过......”

明家小姐赶紧接下话茬，将战战兢兢的小厮扶了起来，“听到道长的话了？道长说无碍的，你别担心了，快去将伤口包扎好。”

明家小姐见小厮又看自家母亲的脸色，立刻又道：“福生无量天尊，三官大帝怎会轻易怪罪你的无意之举？去找府医看看吧，这边没你的事儿了。”

小厮感激涕零，见主母摆了摆手也没有责备的意思，立刻朝她们行了一礼捂着手后退走出了院子。

卫倬当时就觉得这明家小姐真是有意思，为了安慰人就口出狂言胡说八道，什么无量天尊，什么三官大帝，她倒是都敢搬出来说。

都敢替天官发言了，胆子真是大得很，不怕遭雷劈。

他跟随师傅走南闯北，也接触过许多世家大族、高门大户，如此不矜不傲，体谅下人的千金小姐，还真是世间少有。要知道，今日如此隆重大摆祭台，可是为了给她驱邪做法事，她难道不担心这场法事若是失败，会导致她一直被恶鬼侵扰？

如此善良又胆大的女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屋里那个“假”景云，安慰人的时候，同那个明家小姐如出一辙，大言不惭骗福生师傅上天做了神仙，呵，真是可笑。

蠢女人难道都是同一种蠢法？

要是换成原来的景云，怎么也不会说出安慰人的话，若是看见别人哭了，还巴不得取笑别人一番，怎么还会陪福生一起难过到落泪？

卫倬扯了扯唇角，还真是换了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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