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需谨慎

三月的婺州城，晓风和畅，堤岸杨柳摇曳生姿。

婺州城作为大矜南方最繁华的城市，刚过卯时便迎来小商贩的叫卖声，一直持续到亥时方止。

城内不少地方富贾，少年子弟最喜欢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里出门游玩。

招猫逗狗，拈花惹草，好不快活！

是日刚过巳时，便有几个穿着打扮贵气无比的小孩儿逃了课出来玩儿。

一行有三个人，两个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一个白白胖胖的，一个瘦瘦高高。

当然，最扎眼的是另外一个。

三月的天已经很暖和了，然而此人还穿着一件夹袄。

小孩儿看着年龄不大，也就十一岁的模样。一身浅绿色长衣，上面用金线缀满了花纹繁杂的刺绣。

唇红齿白，乌黑的头发垂在肩上，只上半部分用玉钗绾了个发髻，整个人看起来略显瘦弱。

阳光照耀下，说是一位谪仙人也不为过。

几个人明显是以此人为中心的，相互推搡着一路往前走去。

然而阳光并没有照满这座偌大的城，在街头巷子角落里，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小乞丐正被一群无赖抢走手里最后一块儿干粮。

“臭小子，拿出来！”

“也不看看谁的地盘，敢在老子地盘上抢活儿计，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小乞丐身上瞬间落下无数个脚印，但是他却紧紧咬住牙关，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瞪着面前的几人，怀里死死护住了最后的半个馒头。

不多时，几个无赖也打累了，小乞丐趁机一口咬住抓住他的那个人的手，趁那人吃痛松力的时候拔腿就跑。

“嘶！臭小子给我站住！”

小乞丐自然不会听他们的，两只腿前后交替，很难想象，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居然能跑得那么快。

任谁看了都会想，这人腿这么细，会不会跑着跑着就断了。

小乞丐拼命跑出巷子，刚露出头，却被来的一辆板车撞倒在地。

几个无赖趁机抓住了他，揪着头发往上提。

“死小子敢咬我？”

小乞丐只觉得头顶传来一阵剧痛，感觉头皮在慢慢脱离自己的身体。

他想挣扎，但是刚才的奔跑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挣扎无果，只能张着嘴无声呐喊。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放开他！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清脆的少年声响起，正是刚才那位绿衣少年。

“小屁孩儿哪来的！断奶了吗？！”无赖大骂。

大哥，他是芳家的小公子。”无赖后面的一个小弟凑到他耳边说道。

芳家是婺州城的首富，虽富甲一方却乐善好施，因此在人民心中威信极高，就连官府也敬重三分。

那无赖自然忌惮着芳家，被提醒以后赶紧松开手，赔笑道：“在下无意冒犯公子，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又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小乞丐：“今天算你走运！”

待几个无赖离开后，芳与泽走到小乞丐面前，低头问道：“喂，你没事吧？”

小乞丐没说话，抬头看着眼前穿着明艳夺目的少年。

这一抬头，却把芳与泽看呆了。

虽然他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眼睛却亮得出奇，瞳孔颜色略浅，像琥珀。

芳与泽家里人生的一个比一个好，故此看到好看的人都要多看几眼，当下便决定把这小乞丐捡回家。

小乞丐直往后缩，但是多日未进食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身受重伤，挣扎了两下便昏迷过去。

芳与泽吓了一跳，赶紧找人给他背了回去。

“师父，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我爹娘肯定不同意我带个来历不明的人回家，你要是不帮我，他就要死了。”

小乞丐醒来后，就听到芳与泽在拉着一个中年的男子撒娇，这人正是芳与泽的师父慕远。

小乞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干净宽敞，跟他自己格格不入。

他挣扎着准备起身，却动作过猛，磕在了床头，发出“咚”地一声响。

两人均被小孩儿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芳与泽风一般跑到床边，在他身上四处摸索。

小孩儿直地往后退，但是床只有那么大。

“你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里疼啊？”

我哪里都疼，小孩儿心想。

“我找人给你洗了澡换了衣服，还上了药。”

小孩儿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确实舒服了不少。

“你长的可真好看，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巴？”芳与泽滔滔不绝。

我不是哑巴，小孩儿心里想，而且，你长得明明更好看。

是真的好看，芳与泽眼睛是偏圆的杏眼。瞳孔乌黑发亮，脸却只有巴掌大小。从小耳边最不缺的就是夸赞。

“子彧，去给他倒杯水。”慕远开口。

“哦好！”

芳与泽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小孩儿，小孩儿一饮而尽。

芳与泽问了句还要吗，小孩儿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会说话啊！”芳与泽看到小孩儿一直不开口，就自己下了结论。

他看着小孩儿端着茶杯喝水，一副乖巧的模样，心里顿时软得不行。

转身就又扒住师父的衣袖：“你看他还不会说话，好可怜的，师父，你就收下他吧——”

慕远思考了一会儿，对小孩儿说：“你愿学武吗？我可授你武艺，但是有三个月的考验期，若是你是个可塑之才我自会倾囊相授，否则，便是我们有缘无分了，到时你可自寻去处。”

小孩儿不知道这两人在打算什么，但是眼下他也别无选择。

此二人看起来也还算良善之人，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既是如此，我先为你取个名字，方才看到你脖子上有块挂坠，上面刻着“周”，那便以周为姓，名道安，字子恒。愿你以后能脚行正道，人有恒心。”

休养了七日，周道安便开始跟随慕远习武。芳与泽因为逃课被母亲关禁闭，好几日不见人影。

这日周道安正在扎马步，芳与泽蹦蹦跳跳进了月到轩。

“咦？子恒？你已经开始练武了！你身体全都恢复了吗？我这几天可担心你了。”

芳与泽一进门就叽叽喳喳不停。

“臭小子，别打扰子恒，子恒可比你有恒心多了，人家刚开始练习，马步扎一个时辰不带吭一声，你什么时候站稳过一刻钟的？！”

慕远本来在菜地里浇水，闻声训斥。

“师父，你别揭我短嘛，我那不是没人陪，一个人无聊，我今天肯定能扎够半个时辰的。”

“你先扎稳了再说。”芳与泽惯会花言巧语，慕远根本不信他这话。

芳怀年请他教自己儿子习武，本身也是为了让他有个自保之力，并非要让人成什么独步天下的大侠，所以慕远并没有对芳与泽很严格。

芳与泽撇了撇嘴，冲慕远做了个鬼脸，而后在周道安旁边站定，扎起了马步。

一开始芳与泽依然嘴上不停，一刻钟以后，两人脸上都开始有了汗珠。

太阳慢慢烈了起来，芳与泽也累得张不开嘴。

双腿几乎要忍不住颤抖，但还是全凭着少年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咬着牙坚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远叫了声“行了，休息会儿。”

芳与泽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周道安则慢慢活动了一下腿脚，退回了角落里。

“喂，你走那么远干嘛？”芳与泽喊着，见周道安不为所动，只好跑过去。

他的问题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你讨厌我吗？我好像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啊？”

芳与泽很疑惑，反复琢磨着，他总共也就在救他那天见过一次，今天才第二天见面，实在想不明白。

“行了，子恒慢热，别在那瞎琢磨了。”慕远听力很好。“子恒，来帮我搬柴火。”

周道安听到使唤，跑得飞快。

“师父，今天做什么吃啊？”芳与泽又凑了过去。

“叫花鸡。”

“好嘞！我最爱吃您做的叫花鸡了，师父您真好。”

“就会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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