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云烟

第一次月考过后，班主任老师根据成绩排名选出了我们班的班干部。靠着小学打下的扎实基础，我有幸考入了班级前十名，也有机会成为班干部的一员，当老师征求我的意见时，当时想着为了踢球和妈妈撒谎是在搞大扫除，为了继续能够踢球为了能够晚点回家，我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当的卫生委员，原因就是我每天可以晚点回家也有更好的借口躲过妈妈的盘问，为了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又累又脏的活儿我愿意一肩抗，记得当我说出“卫生委员”时，老师眼神里的欣赏、欣慰与如释重负之情不加掩饰，满口称赞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有担当！”谁知道，每个班级为了指定一个卫生委员，班主任们想破了头，用尽方法与手段，每个卫生委员最长记录是坚持一个学期，该编制因无人愿意担当经常还空缺，究其根本原因是我们学校对卫生程度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每天放学后，都有一个检查队伍浩浩荡荡的约四人一组专门检查教室卫生，每个角落里的灰尘都会被检查人员戴着放大镜拾起，教室的清洁工具摆放位置也有严格的要求，不能偏离1厘米，更变态的是每周周五的大扫除后，检查人员会戴着白手套在黑板槽里，讲台柜子里，同学们的书桌柜子里刮上一刮，划上一划，白色手套上不能有黑印与粉尘，否则每一项都要扣班级清洁分数，在年级前三名才能获得流动红旗，如果在年终评比中，综合分数在年级后几名，这个班级评不了优秀，班主任的奖金要少百分之三十。这种考核机制，就让班主任们特别看重卫生清洁这一项分数，因为这一项分数占比最高且最容易拿，只要同学们认真地好好地搞卫生，就能拿高分，可比整体成绩提高容易多了。要想在卫生检查人员手下拿高分那可是相当于在老虎口里拔牙，在狼群脚下抢活生生的羊一般难度。我刚进学校，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与近乎严苛的规矩，也不知道新生们可以给与三个月的缓冲期，只以为卫生委员就是把同学们集中起来排排班，然后自己待他们搞完以后再检查检查就算完成工作。

当班主任老师公布班干部名单后，大家对我的态度立马变得不一样，都迫不及待地与我攀起关系，套近乎，恨不得一天之内就要和我成为亲密无间的亲人，每天我的桌上，柜子里堆满了各种零食，文具之类的，也无需我过问，下课自然有人到我面前来认领那些小礼物，告诉我哪些是他（她）送的，我的地位明显高过于权利更大的班长与副班长，初始我有些受宠若惊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成为班级的明星让我很不适应，不过很快我发现原来我的权利很大，责任更大。

为什么说权利很大呢？因为权利最大的班长在搞卫生这件事上也要听我调排。在给全班同学排班搞卫生这件事上，我可是把权利发挥到极致了，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关系好点的都被我排到周一到周四，关系一般的就排到周五大扫除的室外，关系不熟的或者是他不理我我不理他的那种关系就放到周五大扫除的教室内。最变态的卫生检查主要是集中在周五的大扫除后的室内，因此，周五下午的大扫除教室内的卫生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因为他被扣了分，会被老师拉到办公室狠狠地批评，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排在周五下午的室内。

新生们有三个月的适应期，第二个月不扣分只是检查，但这种严苛的检查让我渐渐难以支撑了，每次检查组提出需要整改的地方，我都要再搞一个小时才能满足检查组的要求，每周五基本是晚上八点半以后才到家，搞得妈妈对我的怀疑越来越频繁，很多时候都认为我是因为踢球忘了时间才回家晚的，直到和班主任老师打了几次电话确认了又确认，才相信我是真的卫生委员，是真的在为班级的清洁为班级同学们有个干净的环境而劳心劳力。卫生的排班也让大家怨声载道尤其是排在周五的，都表现出了不满，而且不满的情绪愈加明显与浓烈，让我身心俱疲，不仅体力受到考验，心里也是被怀疑到怀疑人生和自我，无数次夜里辗转难眠，思考我到底适不适合担任这个卫生委员，当初怎么就为了瞒住妈妈当了这么个不好做人的小官啊。

刚刚送走检查组，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记录本，记了整整一版需要整改的地方，而参加教室内卫生的五个同学罢工走了，教室里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原本有人一起整改还能早点回家，可这算个什么事，人都走空了，我一个人怎么搞，难道今晚要在教室里过夜了。我垂头丧气地坐在讲台的台阶上，头靠着讲桌的桌脚，还是太年轻了啊！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犹如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身体，疲惫不堪。

“你怎么了？”我睁开眼，她蹲在我面前，关心地问道。

我长叹了一口气：“好累！”

“什么事情？他们人呢？”她环顾了一周，没见其他人，“他们去哪里了？卫生搞完了吗？”

“你今天怎么还没走？”我突然想起，没有安排她今天搞卫生啊。

“佟老师要我帮她改作业。”

她是学习委员，月考第二名，第一名的现在是班长。“嗯”我无力地点了点头，“你别管我，回去吧，这么晚了”我抬头看了看教室的时钟，“六点半了，回去吧。”

“你呢？不走吗？”

我摇了摇头：“我走不了，整改还没完成，检查组周一早上还要来复查，我得搞完。”

她低头看到我手上的记录本，拿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惊讶道：“这么多要整改的吗？你一个人能做完吗？”

我苦笑道：“干到今晚十二点应该可以搞完吧。”

“今天安排的人呢？他们没搞吗？还没整改完怎么就放他们走了？”她疑惑的三连问。

我无奈道：“他们今天集体罢工，刚开始就颇有怨言，一个说今天要上培训班，一个说今天要走亲戚，一个说今天爸爸生日，另外两个就顺势说自己许久未见的阿姨回来了、奶奶喊他回家吃饭，都随便搞了搞，就走了。”

她眉头微皱：“怎么这样啊，如此不负责。”

“唉！意料之中，原本他们对我的安排就颇有微言，早就有不满了，只是选择今天爆发而已，迟早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她急切道。

“不知道，我就想休息一下，待会儿晃过神来再一个人慢慢搞。”我有气无力道，精气神感觉都耗完了，实在提不起什么劲了。

她扯起我的手臂，别看她平常温柔的样子，竟然还有不小的劲，我差点被她一把拽起来，我抬着手臂，仰起头看着她：“干什么？”

“你这样可不行，我陪你一起搞，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两个人也做不完啊，算了，你别陪我了”我依然消极怠工。

“想不如做，你一个人反正都打算搞到十二点了，我帮忙，我们就打算做到十一点嘛。”她坚持道。

我拗不过她：“好吧，从哪里做起？”

她看了看我的记录本，然后又看了看教室：“我们先易后难吧，先把天花板的一些蜘蛛网搞下来，再清理地面，桌面，最后搞前后两块黑板，怎么样？”

“好。”我听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总算来了一点干劲，我递给她一个报纸做的帽子和一个口罩，“戴上这个，免得灰尘进了鼻口。”

她接过东西：“谢谢。”

我笑道：“我要谢谢你，没你，还不知道今晚怎么办呢？”

当我们正仰着头认真地清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时，门口传来声音：“咦，你们还没走？”

我回过头望去：“曹宇飞，你怎么还在这里。”

曹宇飞迈着大步走进来：“今天是校队训练的时间，今晚训练得有些晚，我回教室拿书，没想到看到你们教室还有灯，就过来瞧瞧。”

曹宇飞体型虽中等还有些偏瘦，但速度和力量是他的强项，被选进了校队，要不他那一脚传球怎么会让我的脸肿了一周才消肿。我带着些许羡慕之情：“校队训练项目有什么不一样？”

“项目都差不多，不过强度大一点，你们在干什么？”曹宇飞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搞卫生啊。”我收回眼神，继续认真地捣腾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无奈有些矮，站在桌子上奋力抬手也只能勉强够着蜘蛛网，要扫下来，费不少劲，田心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两人扫了一小会儿就气喘吁吁。

他抬手指了指我和田心：“就你们两个女生？你们班男生呢？”

“走了。”我喘着气道。

“没搞错吧，留两个女生搞这些累活脏活。”他语气带着些愤怒。

“搞卫生还分男女，你们班卫生只让男生搞？”我怀疑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天花板就应该高大的男生来搞啊，这样吧，我来吧。”曹宇飞说完就要爬上桌面。

“喂，你别急啊”桌面摇晃了一下，我吓得不轻，拍了拍胸口，“你去田心那边吧，她是过敏体质，我怕她接触灰尘，待会儿身体不适了。”

田心噗嗤地笑了：“我可没你说的那么柔弱不堪，只是不能进行剧烈运动而已，这些没关系的。”

“你就别推辞了，我毕竟平常训练得多，身体应该比你强壮不少，你下来吧，让曹宇飞干。”我给曹宇飞使了使眼色，让他去接手。

曹宇飞忙走到田心的桌旁：“你下来吧，我来。”

田心见状便也不坚持了，下来后，将头顶的帽子和手上的长扫帚递给他：“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曹宇飞爬上了桌面，便干劲十足地干起来。

男生力量就是大，尤其是力量著称的曹飞宇，不到片刻他就把后半部分都清理掉了，然后顺便帮我清理前半部分，我和田心到学校食堂买了些吃食带到教室，刚到教室，只见曹宇飞正下来，咧嘴笑道：“正好搞完了。”

“你去洗洗手，我们一起吃点东西，等下再接着干。”我们三人围成一桌，在一张书桌上用餐，我又抬眼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大家肚子都饿瘪了吧，然后我看了看田心，又看了看曹宇飞，突然发现有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就是俗语中的两肋插刀的真朋友吧，有他们我是何其有幸。

“你不饿吗？怎么还不吃？”田心感到了我的目光。

“我在想，有你们真好！”我诚意满满地笑道。

曹宇飞抬起刚刚埋头苦吃的头，与我和田心相视一笑，朋友不正是如此吗？你不说，他也知道你有难，你不召唤，他也会自动自觉来帮忙，义不容辞！

那天夜里，三人忙活到十点多，总算把任务都完成了。事后，田心和曹宇飞对于卫生排班的事给我建言献策，之前纯凭个人喜好去排肯定是不行的，也难怪他人有怨气，结合他们二人的建议与我平时的观察和想法，将卫生排班表又重新排了一次，尽量兼顾公平，每周五的室内卫生必有一个干部成员，如此方能让大家觉得班委会与同学们共同进退、同甘共苦，且做了一张大大的排班与积分表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旁边，以示公正，排班表每人都可以看见，如此清清楚楚，以免再让人心生怀疑与我关系好坏来决定排班表了，积分表则可以标记出是谁负责的部分扣了分，而被扣分的同学作为惩罚会被连续排班在周五。该表清晰明了，贴出来那一刻，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对我的不满与各种议论声音渐渐消失了，我的路人缘也因此上了一个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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