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房

一

邬素梅坐在桌前吃饭，她妈妈拿起地上的药盒说：

“你怎么把佟民送来的药扔在了地上？”

她一只手拿着药盒，一只手擦着药盒上的土。

“真不知好歹呀，佟民跑断腿买来的药，你却不珍惜，竟然扔在地上。”

“妈妈，咱家是地板，药盒上哪有土啊？”

邬素梅扯了一下嘴说：

她把药盒擦干净，放在桌上。

“妈妈，你不是不让我领男同学到家里来吗？”

她嘲讽地眼神在药盒上划过。

“梅子，妈妈不是不让你领男同学回家来，像佟民这样优秀的孩子到哪里去找呢？你领他来妈妈不反对。”

“妈妈，你没看到他斜眼看着你吗？”

“妈妈的眼睛瞎了吗？我怎么没看到她的斜眼呢？”

邬素梅放下筷子。

“妈妈，他斜眼看你就是瞧不起你！”

“我的老天爷啊，佟民的斜眼是天生的，他斜眼看人就是正眼看人。”

“得了吧，那是鄙视你的眼神。”

邬素梅穿着红色的运动服。

“怎么？你今天还要参加拔河比赛？”

她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痕，觉得自己丑了很多，没脸见人，但那一身红色的运动服却把她打扮得格外漂亮，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般的绚丽夺目。

她满意了，这身打扮准能使李连福的眼睛里放射出掠艳的光芒。

“妈妈，拔河比赛结束了。”

她背上书包，在镜子里又看了一眼自己。

“梅子呀，佟民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你将来能嫁给他，我就放心了。”

“妈妈，佟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他总是斜着眼看我；他瞧不起我！嫌弃我！”

“妈妈刚才不是说了吗？他的斜眼是天生的，斜眼看你就是正眼看你；你误会了他。”

她甩了一下肩头上的两条小辫子，走出家门。

“梅子，明天是星期天，你把佟民叫来，妈妈给你俩做好吃的！”

她站在门口说。

“我不是傻子，不会误会的！”

她咕哝了两句话就向学校走去。

邬素梅坐在教室里感觉到不自然，总是觉得同学们的目光盯在自己的伤疤上，她不由地摸了一下脸。

“邬素梅，别摸伤痕，过几天掉了痂就好了。”

“掉了痂之后，脸颊更白嫩了。”

同学们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扭过头去看到李连福打了吴晨一巴掌。

“你开什么玩笑？把自己的欢乐建茿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看到了李连福清澈的眸子里含满了愤怒和怜悯，而佟民的斜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一股暖流涌进了她的心里，同时还有一丝的悲伤情绪在她的心里蔓延开来。

都是同学，李连福的目光安慰着我受伤的心，吴晨拿我的伤疤开玩笑，而佟民的眼神却是嘲讽和挖苦。

佟民，你为什么要到我家来？你哪里是给我送药的？分明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佟民，你再来我家，我会敲断你的手指！

邬素梅摸了摸兜里的药盒。

佟民，下课后我会把药盒摔在你的脸上的。

朱老师走进了教室，他的脸色红润，额头上的卷发像云朵一样飘在头上，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同学们，我在讲课之前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他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了佟民。

“全市举办的高二级的数学竞赛，佟民同学得了第一名，这不仅是学校的荣誉，也是咱们高二四班的荣誉。”

高欢欢兴奋得不能自拔，她的两手在书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然后又去掏书包里的红色笔记本，斜睨了邬素梅一眼，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劲，又把手伸出来放在了桌上。

下课了，同学羡慕的崇拜的目光又从李连福身上转移到佟民的身上，他成了全班的天之骄子，而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了高欢欢，令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欣慰。

“梅子，咱俩去祝贺一下佟民吧。”

“有什么值得祝贺的？李连福得了冠军，你咋不去祝贺一下他呢？……”

她冷冷地说道。

高欢欢碰了一鼻子灰，没趣地向教室外走去。

“李连福，下堂课是自习课，咱们一起到校外走走吧。”

吴晨说着就站了起身来，他和佟民、李连福走出了教室。

邬素梅在窗前望着他们走出了校门，她摸了一下兜里的药盒也站起来走到了校园里。

快到五一了，风宛如一个温婉的少女一样的抚摸着人们的头发和身体，既让人感到了心情愉悦又令人向往。

校园里人影憧憧，经历了一个寒冬的枯躁和寒冷的生活，积压在人们心底的那些孤独和寂寞的情绪，终于在和煦的春光中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学生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他们都感受着春风的温柔、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感受着校园里的盎然生机；他们徜徉在校园里，感到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新奇。

“梅子！你去哪呢？”

高欢欢站在厕所旁问道。

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梅子，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高欢欢追在她的屁股后面喊着。

邬素梅站在校门口四处寻找着。

“梅子，下堂课是自习课，咱俩到梅河边走走吧，听说梅河里有天鹅呢。”

她看到了佟民、吴晨和李连福在梅河边散步的身影。

高欢欢顿时醒悟了过来。

“哎呀！梅子，你是来找李连福的？他们在梅河边散步呢。”

她拉起了她的手说：

“梅子，咱俩赶紧找他们去吧。”

佟民、李连福和吴晨正站在岸边凝望着一群野鸭子在河水里游来荡去的。

“野鸭子肉好吃，能吃上一顿野鸭子肉该多好啊！”

吴晨馋得直咽口水。

“看你馋的，真没出息！想吃野鸭子肉自己还逮不到，我给你画几只野鸭子吧，你拿回家去炖，解解馋。”

“李连福，你不是嘲笑我就是挖苦我，我说和你断交了，是我没脸，今天又约你出来玩。”

他满脸都是悔恨的表情。

“李连福，从今以后咱俩绝交了！”

他拔腿就跑。

李连福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说：

“吴晨，咱俩是最好的朋友，我不跟你开玩笑跟谁开玩笑啊？”

“得了吧！我从小就和你在一起玩，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油嘴滑舌，虚情假意！”

他推开他的手，转身离开。李连福慌忙又抱住他的肩膀说：

“你说我虚情假意，我这回做给你看。你不是想吃野鸭子吗？我保证三天之内给你逮三只野鸭子，让你吃个够！”

吴晨眉开眼笑了。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这回要是忽悠你，就让梅河里的水鬼把我带走！”

“野鸭子是保护动物，它们都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吃它们呢？”

佟民悲伤地说道。

“老天把野味送给了我们，干嘛不吃呢？”

“春天正是野鸭子孵出小鸭子的季节，你把小鸭子的爸爸妈妈给吃了，小鸭子咋办呢？它们只能饿死，多可怜啊！”

佟民望着河里的野鸭子，禁不住眼里蓄满了泪水。

“佟民啊，你在学习上是学霸，可在生活中却是个低能儿！”

“你说谁是低能儿？！”

高欢欢的一声呐喊声惊飞了河里的野鸭子。

吴晨慌忙扭过头去，看到了高欢欢怒不可遏的眼神。

“哦！”

他手指李连福说：

“我说他是生活中的低能儿。”

高欢欢上前一步，怒视着他说：

“吴晨，我和梅子在后面听到了，你在说佟民。”

“你俩听错了吧？我……”

“我什么呀？佟民，你窝囊！干嘛让他这样说你呢？如果你要是低能儿，他就是巨婴了！”

吴晨窘得揪着榆树上的叶子。

“李连福！你要是给他逮野鸭子，我就到环保局去告你。”

他胆怯地看了邬素梅一眼，她也是满脸的怒容。她俩今天吃了枪药了吗？火气咋这么大呢？……

邬素梅向佟民走去，他的斜眼里有了一丝希望和笑意。

“佟民！”

她从兜里掏出了那盒药，举了起来就要摔在他的脸上，倏地看到他的斜眼里又变换成了一丝的关切和不安的眼神。

她的手放了下来说：

“你给我买的药还给你，以后不准再到我家来了！”

高欢欢愣住了，李连福和昊晨不解地看着佟民。他的脸刹那间由红变得发紫。

“我给你买的东西，你还给我？你是瞧不起我。”

“我就瞧不起你！瞧不起你个斜眼！”

邬素梅高亢、尖厉的声音涌入了佟民的眼睛里，在天空中回荡着，羞辱得他无地自容。

“邬素梅，我知道自己的天生缺陷，你瞧不起我，但我瞧得起你。”

他讷讷地说道。

“你瞧得起我吗？你胡说八道！自从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是斜眼。”

“邬素梅，你误会了。”

她把药盒塞进他的手里说：

“把你买的脏东西还给你！”

他拿着药盒怔怔地说：

“邬素梅，我喜欢你。”

呆板的佟民憋不住了，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而他的话语却如天空中巨大的陨石般的坠落在河水中，涌起了滔天巨浪，把李连福、吴晨和高欢欢震得差点没跌倒在地上，把邬素梅给震醒了，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斜眼里洇满了真诚和爱的泪水。

佟民，你说的是真话？你真的爱我吗？

佟民，你呆板得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能说出这句话来，说明你是真的爱我。难道是我误会了你？……

佟民，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爱你啊，把你爱到了骨子里，我爱你爱得不耻亲吻你的脚印；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个呆子！你个傻瓜！

邬素梅的满肚子委屈无处倾诉，她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一把夺走他手中的药盒，向着大青山跑去。

李连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追赶而去。

二

大地上的一切都似乎静止了下来，空气里仿佛没有了氧气，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佟民、吴晨和高欢欢的脸通红，他们的目光都陌生了许多，像是在荒野里偶遇的人一样的感觉，既想上去搭话又怕对方误会；他们就是这样子的呆立着。

吴晨扔掉手里的树叶，看了佟民和高欢欢一眼，默默地向学校走去。

梅河里热闹了起来，水鸟游在水面上发出了求偶的叫声。

高欢欢惊愕地看着佟民，他避开了她的视线，尴尬地动了动脚就走；她挡住了他的去路。

“佟民，你真的喜欢邬素梅？”

他耷拉下了脑袋，转身离开了；她上前几步，挡在了他面前。

“佟民，你真的喜欢邬素梅？”

他一声不吭。

“佟民，你说话呀？你哑巴了？”

许久，他说：

“高欢欢，咱俩回去上课吧。”

“不行，你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了！”

高欢欢霸气的样子让他无路可走，他只能点了一下头。

“佟民，说你是呆子吧，一点都没说错你！你简直就是榆木脑袋！”

她两手在他面前挥舞着。

“佟民，邬素梅喜欢的是李连福，是李连福！你不知道吗？你缺心眼儿吗？你看不出来吗？……”

他摇了摇头。她的肺气炸了，恨不得把他撕得稀巴烂。

“佟民，邬素梅根本不爱你！她嫌弃你的残疾，鄙视你的斜眼。”

他像是身旁的那棵榆树一样的面无表情。

“佟民，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你听懂了吗？”

他像头被宰的牛似的没有感觉。

“佟民啊！你怎么了？你傻了？人家不爱你，你没感觉到吗？你没感觉到吗？！”

高欢欢跺着脚后跟，她一声声的喊叫声如同白云在他的耳边飘过。

“佟民啊！爱你的人是我！是我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她两手抓着他的胳膊说。

而她却像是听着雌鸟在向着雄鸟求爱的声音。高欢欢猛地掏出了兜里的一块白手绢。

“邬素梅不爱你，她嫌弃你的斜眼；我爱你，我喜欢你的斜眼；你自己看看吧，我是多么的爱你！”

她把白手绢塞进了他的手里，他松开了手，手绢飘落在草地上，他看到了白色的手绢上绣满了红字。

他读完了手绢上的红字，漠然地向学校走去。

“民！民！你看到了我的心，你还要走吗？……”

她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他像是个没有爱和没有灵魂的人一样地消失在梅河畔。

高欢欢哭倒在草地上，她拿起手绢贴在胸口上说：

“佟民！即使你的心是铁打的，我也要用自己的爱把它熔化在我的心里。”

…… ……

…… ……

三

“邬素梅！邬素梅！……”

李连福在后面喊着。

今天，她忽然变成了长跑冠军，即使是李连福这样的体育健将也追不上她。

大青山耸立在云端之上，青砖色的山脉环绕着半个城市，雄鹰贴着它的胸膛飞翔着。

大青山挡住了邬素梅的去路，山腰上的树隐隐约透露出了神秘的气息。

李连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邬素梅，你疯了吗？有能耐你跑到山顶上去啊？”

他大喘着粗气问道。

邬素梅紧紧地抱着药盒，那感觉就像是她宁愿舍弃生命都不会放弃药盒。

李连福停止了喘气声，他一把把地揪着面前的蓝色的花朵，又一把把地把花朵揉碎了摔在地上，发泄一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怒火和悲伤；他把身边的一簇野花都揪光了，在手里揉碎了，扔进了草丛里，看着草丛里细碎的花朵，心情舒缓了许多。

他从草地上站起来，走到邬素梅的面前，看到了她满脸泪痕，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他掏出了手绢。

“邬素梅，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啊，哭成这样？”

他边说边擦干她脸上的泪痕。

“不要哭了，大姑娘家的还哭鼻子吗？”

他叠着手绢，她忽然发现那手绢是自己的。

“是我的手绢啊，怎么会……”

他在手绢上亲了一下。

“是你的吗？”

他狡黠地问。

“这块手绢是我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他又亲了一下，揣进兜里。

邬素梅猛地想起了是捂着自己伤口的那块手绢，手绢上沾满了血渍，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她的脸颊微微地泛起了红色，娇嗔道：

“李连福，你坏死了，垃圾桶里的东西你也要？”

“它是你的手绢，你丢弃的东西我都喜欢，我还想吻干你脸上的泪痕呢。”

她羞得像是春风中的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李连福，你坏死了！你坏死了！……”

看着她娇羞的样子，他心里的醋意消失了。

“梅，”

她听到他深情地呼唤，心猛地颤动了一下，赶紧躲开他火辣辣的眼神，看向青砖似的大青山。

佟民，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心里话呢？

佟民，你个傻狍子！你傻的让我恨不起来了。

佟民，你真的爱我吗？面对着李连福火辣辣的眼神，我该怎么办？你快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刚才佟民向她表白，她早已扑进了李连福的怀抱里。

佟民啊，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爱你的那颗心都揉碎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气息袭来，越来越近，已经吹进了她的头发里，她猛地转过身来。李连福把她抱进怀里。

“梅，我爱你，我爱你……”

她喃喃道。

她感受到了他的心在跳动，在跳动；她想离开他的怀抱，可是两腿却发软；她在脑海里呼唤着：佟民，你快来吧！你快来吧！我不再嫌弃你的斜眼，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一辈子的。

“梅，你是我的梅，你永远是我的。”

他低低的声音有如温柔的风一样，在轻轻地抚摸着她。

佟民，你告诉我：我的爱属于你？还是属于李连福。

“梅，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你是我的女神。”

佟民啊！我快要崩溃了，我快要崩溃了。

李连福松开她，两手抚住她的头，轻轻地抬了起来。她看到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般的激情，他的嘴唇慢慢地向她的嘴唇靠近，靠近，在两个嘴唇即将吻合之际，她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

“梅，你？……”

他在草地上倾斜着身子，一脸惊愕地问道。

她猛地意识到是自己把他推倒在地上的。

邬素梅，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邬素梅，你为什么要推倒他呢？你是爱他的。

李连福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身上沾满了细碎的蓝色的花朵，他一边摘掉自己身上的花朵，一边问着：

“梅，你还是忘不了佟民吗？”

“我忘不了佟民？还是忘不了你？……”

她的脑海里在旋转着、在反问着，一种无法排解的感情和痛苦在她的心里蓄积着，蓄积着，她终于受不住这种痛苦的煎熬和压抑，茫然地喊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声音在大青山上回荡。

四

李连福在上课的时候，故意把手绢掏出来放在桌子。手绢上飘出浓郁的香味，玫瑰香的味道在教室里弥漫开来。坐在高欢欢身边的同学嗅着扑鼻的香味，目光禁不住落在高欢欢的书桌上，以为是她红色的笔记本里的那朵花散发出来的香味。

“汪意听讲！”

化学老师敲了一下黑板说。

吴晨闻到了香味，趁着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趴在李连福的耳朵上，小声说道：

“花香味，好像是玫瑰花的味道，还是红玫瑰花的香味。”

他看到他没有任何反应。

“高欢欢真是铁了心，佟民不喜欢她，她硬是追，真的妈的没出息！丁香花迷不住佟民，她又换成了玫瑰花。”

“玫瑰花真的那么香吗？”

“香！香！快把我香死了。”

李连福满意地笑了。

为了在手绢上喷上香水的味道，他回到家后特意问姐姐。

“姐姐，什么牌子的香水最香呢？”

“哪有大小伙子问香水的牌子的？”

他姐姐冷冷地说。

“姐姐，我只是随便问一下而已。”

“福子，你有对象了？”

“你想哪去了？我还没考虑过呢。”

“你要是有对象了，姐给你买法国香水。”

“法国香水香吗？”

“法国香水不仅香，而且是世界上的名牌产品。”

“哦，世界上的名牌产品贵吧？”

“那当然，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一瓶法国香水。”

李连福直咋舌

“福子，你将来上大学了，追求女孩子不用买昂贵的法国香水，买一朵种植的，”

她顿了一下说：

“最好是到草原上采撷一朵野玫瑰花，不仅花开的红艳艳的，而且特别的香，送给女孩子既能表达自己的诚心，又能捕获女孩子的芳心。”

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的傻弟弟，我提前告诉你了。”

她看了一眼院外，神秘地说：

“你可别告诉妈是我说的。”

他跑到了草原上，找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找到了野玫瑰花，他采撷下许多花朵，包在手绢里。他回到家里，把手绢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打开手绢，果然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

下课了，同学们都看着高欢欢。

“同学们都闻到了花香的味道，你们还以为是我笔记本里的花香味吗？”

她说着就从书包里掏红色的笔记本，把花朵从笔记本里抖落到桌上，那朵丁香花早已枯萎了。

“那是谁身上洒的香水味呢？”

“吴晨，香水不是这种味道，肯定是花香的味道。”

一个女同学说道。

他又使劲地闻了闻，发现香味来自桌上，他拿起了李连福放在桌上的白手绢，一种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兴奋地举起了手绢说：

“同学们，是李连福手绢上的香味！”

他们的目光倏地都集中在手绢上。

“男同学没有用手绢的，他怎么用起了手绢呢？”

“还是白的呢。”

“这块手绢我好像在谁手里见过。”

“我也好像见过。”

两个女同学说道。

她俩的话提示了吴晨，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手绢，手绢染上了淡淡的花粉的颜色；他猛地想起来了：捂在邬素梅伤口上的就是这块手绢。

“同学们，这块手绢是邬素梅的！”

教室里顿时沸腾了起来。

“是！是邬素梅的手绢。”

“邬素梅的手绢包过什么花朵呀？咋这么香啊？”

“还用问吗？肯定是包的玫瑰花，是邬素梅送给李连福的定情信物！”

同学们嘁嘁喳喳地说。

邬素梅猛地回过头去，看到吴晨手里举起的手绢，李连福得意的样子，佟民失落而又绝望的眼神，她站起身子来向后走去，怒怼道：

“手绢是我的，不是我送给谁的定情信物；是我扔进医院的垃圾桶里的，不知被谁捡到了；吴晨，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东西，值得你这样炫耀？”

“邬素梅，你看，手绢特意包过玫瑰花，上面还有玫瑰花染上的红色，这是爱情的结晶啊，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呢？”

他拿着手绢在她面前晃悠着；她一把夺走手绢。

“我把手绢扔进厕所里，它的上面沾满了屎，你还说是定情信物吗？”

吴晨窘得脸红，李连福得意的眼神消失了，佟民的脸上出现了许多鲜明的变化。

佟民，是我误会了你吗？你真的爱我吗？

佟民，你如果不爱我？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美丽的表情呢？

她把手绢摔在了吴晨的脸上。

“垃圾！人渣！……”

她骂完了就向教室外走去。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的脸上都出现了狐疑的表情。

明明手绢上沾满了玫瑰花的香味，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难道说她不喜欢李连福了吗？……

李连福从地上捡起手绢，叠好了，揣进兜里看了佟民一眼说：

“吴晨，梅子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梅子”？，他开始叫邬素梅“梅子”了，多亲昵啊！如果不是两个人恋爱了？他怎么会叫她“梅子”呢？……

同学们由狐疑变成了好奇，他俩真的谈恋爱了？……

“李连福，我给你俩当灯泡，邬素梅却骂我？”

“打是亲骂是爱，她在演戏呢。”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又摔在了桌上。

“你叫她‘梅子’，还不能证明你俩谈恋爱了，你咋不叫她‘梅’呢？”

他瞅了佟民一眼说：

“梅，梅，梅，……”

同学们脸上的表情由惊奇变成了兴奋。

“邬素梅和李连福真的谈恋爱了。”

“手绢不是李连福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是邬素梅送给他的。”

“干嘛还演戏给别人看呢！”

伴随着李连福的演戏成功，也埋葬了他和吴晨、佟民的铁三角关系；吴晨终于下定决心和李连福绝交。

“佟民，咱俩到校园里走走吧。”

“吴晨，朱老师让我去取期中考试的卷子，你陪我一起去吧。”

你俩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只要得到邬素梅，你俩算个鸟啊？什么发小！什么好哥哥？统统都给我滚蛋吧！我才不在乎这些呢！

李连福斜睨了他俩一眼，把手绢贴在了自己的鼻子上，嗅着花香的味道；他完全沉醉在玫瑰花的香气里。

佟民抱着一沓卷子走回教室里，他在给每一个同学发卷子，当他走到高欢欢的身边，把卷子平放在书桌上。

“哎呀，我得了满分。”

邬素梅在她的卷子上扫了一眼，顿时紧张了起来。

佟民把邬素梅的卷子叠起来递到她的手里，她侧身打开了卷子，看到了分数，竟得了四十五分；她赶紧把卷子塞进书桌里。

“梅子，你考了多少分呢？”

她窘态不堪地说：

“没你考得好，没你考得好。”

朱老师走进教室、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我在讲课前先说一下期中考试成绩。”

邬素梅的脸颊陡地红了起来，低下了头。

“这次期中考试，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佟民和高欢欢得了满分。”

他顿了一下说：

“可是有的同学的成绩实在太差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邬素梅。

“邬素梅，你抬起头来，数学考不及格就没脸见人了？”

同学们的目光都一下子聚集在她的身上，她抬起头来，在同学们嘲笑的目光中又低下了头。

“邬素梅，把头抬起来，真的没脸见人了吗？一个不敢于面对现实的人和逃避现实的人，她是个懦弱又无能的人！考不及格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以努力学习啊！佟民和高欢欢一直都是咱们班的数学尖子生，再说高欢欢和你一个座位，你可以向她学、向她请教呀。”

高欢欢洋洋得意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梅子，你的数学成绩在全班倒数第一，怎么有脸去追求学霸

呢？你俩有天壤之别，该面对现实了吧？该清醒了吧？只有我的美貌和才华才能配得上他。你别做美梦了、别一厢情愿了，只有我才能和佟民比翼双飞。”

佟民，我的数学成绩不及格，你还能瞧得起我吗？

佟民，我感到了自卑，我配不上你。

高欢欢从颓废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聚精会神地听着朱老师讲课，每当朱老师提问，她先举手，而且把手举得高高的，恐怕朱老师点不到她的名字。

同学们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在他们的记忆里：老师提问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举过手，总是把头埋在书桌上，唯恐老师叫到她的名字。她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她今天怎么了？她早晨吃了兴奋剂？佟民学霸的名号，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了。

高欢欢的回答令朱老师十分满意。

“今后希望同学们都要向高欢欢学习，踊跃举手，踊跃回答问题。”

朱老师的表扬鼓起了高欢欢的勇气，她从书包里掏出了白手绢，特意把文字的一面朝向身边的同学，把没有文字的一面擦了一下嘴角；她反复地做着同样的动作，直到同学们注意到了为止。

朱老师说下课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她着急忙慌地跑到前面去，拎起了水壶。

“高欢欢，今天不是你值日。”

她佯装没有听到，步着朱老师的脚步，一头扎进校园里。

叫她的那个同学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说：

“不是她值日，不是她值日，……”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她有什么喜事呢？不就是考个满分吗，这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两个男同学说。

“不对，高欢欢真有喜事。”

一个女同学说。

“是啊，她确实有喜事了。”

另一个女同学的话，引起了高欢欢身边座位的同学们的共鸣：

“我看到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块白手绢，上面绣满了红色的字。”

“她是给谁绣的字呢？”

两个女同学说。

佟民倏地一惊，拔腿就跑，两个男同学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俩躲开！我上趟厕所。”

他俩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俩赶紧松开手，憋死我了！”

“佟民，你不是去尿尿，你是在逃跑。高欢欢肯定又给你写情诗了；你怕难堪。”

上次读她日记本上诗的那个男同学说：

“你俩不要放走佟民，我看看是给他写的情诗吗？”

他走到高欢欢的书桌边，从桌里掏出了手绢。

“哎呀！真是一首情诗啊！”

佟民的脸唰地红了起来，挣扎着说：

“你俩放开我，我快憋不住了。”

“佟民，我念完了高欢欢给你写的情诗，再走不迟呀。伟大的爱情会使你感到尿意消失的。”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别扯犊子！你快念吧。高欢欢快回来了。”

吴晨着急地骂道。

那个男同学清了清嗓子，摆了一个优雅的姿势就念了起来：

民，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啊，

“‘民’，高欢欢叫他‘民’了？我的妈呀！好爱好爱他啊！”

女同学们都脸红心跳地笑了起来。

“你别插话了，快让他念完吧！”

吴晨拍了一下桌子。

那个同学继续念道：

你看不到我的那颗跳动的红心，

我把它绣在手绢上。

民，我有了你，便有了生命，

假如没有你，便是一具躯壳。

我已把你藏在了心里，

藏在了我的四肢百骸里。

我把这颗心绣在洁白的手绢上，

你感受到了它每分每秒地在为你跳动吗？

你感受到了它的跳动吗？

挚爱你的欢绣。

同学们都被手绢上滚烫的语言烫得满脸通红，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邬素梅看了一眼佟民，他的脸红得像是蒸熟的龙虾似的，而她却被推进了痛苦的深渊之中。

高欢欢，我在你面前甘拜下风。

佟民，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呢？你害啥羞呢？高欢欢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你应该感到骄傲啊。

佟民像是冲破牢笼一样地向门外跑去，他和正在拎着一壶水的高欢欢撞了个满怀，高欢欢被撞倒在地上，水壶也掉落在地上，开水飞溅到了她的身上。

“妈呀！烫死我了！”

佟民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便向校园里跑去。

高欢欢从地上站了起来，第一排座的男生走到门口，把水壶拎进教室里。

她的右手和右手臂被烫成了粉红色，她用左手按着，恐怕同学们发现了。

“哎呀！高欢欢，你的手烫伤了。”

一个女同学惊叫道。

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马上把左手按住了右手臂，而粉红色的右手背却裸露出来。

“高欢欢，你的手烫得太厉害了，赶紧到医院去看看吧。”

那个女同学催着。

她看到了书桌上的白手绢，绣的红字的一面朝上，又不知道是哪个男生掏出了自己书桌里的手绢，与上次一样念给大家听了，而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发火，还出奇的平静。她用左手叠好手绢，揣进兜里，脸上露出了幸福和甜蜜的笑容。

“高欢欢，你的手烫成这样了，不上医院不行。”

女班长拉起她的左手说。

同学们望着校园里的女班长和高欢欢的背影，都愤愤不平。

“佟民把高欢欢撞倒了，他不把她扶起来就跑了。”

“没有担当的人啊，辜负了高欢欢的一片真情。”

“谁将来找这样的人，谁就会后悔一辈子！”

“学霸有啥用啊哈哈，呆的不懂人情味。”

同学们把佟民贬得一文不值，他由同学们崇拜的偶像变成了他们眼中的巨婴了。

邬素梅越听越刺耳，刺得她心烦意乱，她忽地站了起来说道：

“背后议论别人的人都是小人！你们说佟民是巨婴，那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巨婴里的巨婴！”

她说定了，愤然离去。

“咱们说佟民和她有啥关系呢？他算哪根葱呢？”

一个男生说，坐在他身边的女生捅了他一下，向李连福努了努嘴。他又解嘲地说：

“爱情这东西真奇怪呀，它不教人受伤，难道就得不到它了吗？”

他的话令所有的女同学都在感叹自己多亏了没有早恋，如果早恋了也会和邬素梅和高欢欢一样的；她们既向往着它，又胆怯地回避着它。

小说《鬼房》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