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后他们后悔莫及

梦里全是火。

熊熊的，不熄的，连灼热的空气都开始扭曲翻转。

地狱的业火烧在他身上，撕扯他的皮肉，腐蚀他的灵魂。他不怕痛，他习惯了疼痛。这使他清醒，不会与欲望沉沦。

但一旦被春日的花枝拥抱过，便再也不能忍受冬天了。

辛郝……

辛郝。

他的……他的琅月，他的朝暮，他一切感性的源头和理性的起点，他爱且最爱的人。

为什么在哭呢？是被欺负了吗。细细的，小小的，哭的那么悲伤，他的心都要碎了。

裴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野里一片白茫茫的景色。他有些恍惚，思绪还没从那场飞来横祸中抽离开来。

“你醒了？”

小男孩蹲在旁边，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严肃。

裴洄眨眨眼：“这是哪里，医院？我没死吗？”

“你死了，死的很透。”见他没事，小男孩站起身，淡淡道，“但我把你救活了。”

“……？”

裴洄捂着脑袋坐起来。

视野内三百六十度都是一望无尽的白。饶是裴洄这种坚定的无神论者，现下也不由得动摇自己的信仰。

——哦，看恐怖片时候的他假装不是，这样就可以扑进老婆又香又暖的怀抱。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是超脱常理的存在。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做什么。”

“你现在只是半个灵魂，另外半个被分成无数份。只要你找到你的半边，就能重塑肉体，回到原来的世界。”

裴洄沉默片刻：“好，那我该怎么做？”

小男孩舔舔嘴唇，似乎在回味刚刚吃下的菠萝包：“我先带你见一个人 ”

…………

……

睡梦中的辛郝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他清浅地呼吸，整个人蜷缩着，紧挨贴着墙纸的墙壁。房门是锁的，有了季南半夜突然冲进来打人的前车之鉴，老旧的木门每夜都落下了锁。只不过辛郝还是怕，连睡着后的身子都是绷紧的。

裴洄痴缠地描摹辛郝的眉眼。面如远黛，肌肤是寒山玉色，长发零散，有淡淡的梅香。

瘦了。

瘦了好多。

裴洄心疼得要死，他之前变着花样投喂辛郝，好不容易让辛郝长肉了 ，如今又被傻□折磨得愈发消瘦。脸消肿了，但裴洄还是看出来季南打了他。自己放心里供着都嫌不够的宝贝，却被季南如此对待。

他疼惜地轻啄辛郝的面颊。辛郝在睡觉，裴洄不想吵醒他。但辛郝在睡梦中也怕着季南，裴洄这么一亲，他立马睁开眼坐起来。

辛郝睡觉喜欢拉窗帘，室内黑漆漆一片，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立在床旁。

寒意遍布全身，手脚发凉，恐惧宛若藤蔓掐住他的咽喉。

季南……回来了？

半夜闯入卧室，还能做什么。辛郝手往枕头底下探，摸到那把硬硬的东西。从和季南同居那天起，他就在枕头底下放了把刀。

季南敢来强，辛郝就杀了他。任务失败大不了和裴洄殉情，无论是黄泉地狱还是天堂神界他都要和裴洄一起。

辛郝冷冷道：“季南，大半夜不睡觉，你来我这干什么。”

没有意料之中暴躁的回应，意料之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身影巍然不动，仿若一尊沉默的雕像。

……梦游了？

辛郝不敢放松警惕，他缩到床角，手里死死攥着刀，生怕季南突然扑上来。

倏地，人影动了。

男人朝辛郝伸出手，没碰到他，只是悬在空中。似乎辛郝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碰就碎了。

“疼吗，郝郝？”

辛郝愣住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爬到床头拉开灯，明亮的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辛郝放下刀，瞪大眼睛望向裴洄。

星霜屡变，居诸不息。再次见到裴洄，辛郝觉得恍若隔世。

他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裴洄了。

辛郝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他挨过去，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盯着裴洄。

裴洄叹气，俯下身死死搂住辛郝，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辛郝缓缓回抱，脸埋在裴洄的肩窝。

男人扯开怀中人睡袍的系带，衣衫脱落，层层叠叠垒在臀旁。玉一样的躯体布满斑驳的青紫，在暖白色的对比下令人生怖。

蝶骨清癯，裴洄又摸向脊椎下方，实在瘦的厉害，他一路摸下去全是骨头，肉最多的地方竟然是臀部。

怀里的人轻轻战栗，裴洄本来想松开重新给辛郝穿衣服，结果辛郝不撒手，也不说话。裴洄索性把睡袍全脱了，抱上床，把被子拽过来严严实实盖住辛郝。

生离死别后的久别重逢，辛郝表现的未免太过安静了一点。裴洄温柔地亲吻辛郝的发顶，问：“怎么，吓傻了？”

“……”

辛郝缓缓、轻轻道：“你可以多待一会儿吗？我好久没梦到你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裴洄沉默了。

辛郝又喃喃自语： “我不敢睡觉，我一闭眼就是你死的样子。但我又怕你万一来梦里找我我不在怎么办，我想让你一想起我就能见到我，不要像我一想起你就只能在梦里看你模糊的影子。”

“我什么都不会，你把我保护的太好了。我刚来的时候所有东西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我不会用，也不会修。煤气罐和米袋好重，这房子还没电梯，我只能一层一层地扛回来。”

“我要打好几份工，不光是花店，我没事就要去当服务员，一站站几个小时。”

“后来，季南来了。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脾气不好，然后他……他喝酒之后，就对我动手动脚。”

辛郝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开始掺上哭腔，过了会后又不住地哽咽。

“他打我……好痛……我看见他就吃不下饭，冲到卫生间一直吐，但我又没吃饭，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吐出来好多血和胃酸，我……我……”

他几乎泣不成声：“……我好想你，裴，裴洄，我好想你。当时我为什么要下车？我宁愿和你一起死，也不要一个人独活。”

“你抱抱我，裴洄，你抱抱我，我太想你了， 我……”

辛郝说不下去了，他一直在哭，眼泪尽数落在裴洄肩窝，噼里啪啦，下雨一样。裴洄红着眼睛，任由辛郝死命钻进他的怀里，手指在背上拉出几道长痕。

辛郝一句又一句地说着“好想你”和“我好痛”，此刻他在所有人面前强撑着的温和柔软的盔甲卸下，只向深爱的人露出伤痕累累的苦涩内胆。他们紧紧拥抱，似乎要就此融为一体，像水溶于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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