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秋水

茹儿喊冤的声音退去之后，宴厅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芸儿，你且老实告诉我，你投湖可是因为林施玥？”老夫人神色严肃地问道，“之前我只知你投湖与翊儿有关，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因果。”

素芸韫抬头看了林施玥一眼，目光沉静：“这个问题，老夫人不妨问一问林小姐呢？”

素芸韫今日这么多丑事被曝光，她虽然面上无虞，维持镇定，但毕竟还是个要脸面的人。这样的问题，她一个闺阁女子怎好回答。就算自己投湖真与林施玥有关，那这话也不能由她说出来。所以素芸韫索性将这烫手山芋踢到林施玥手里，看她如何反应。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投向林施玥。林施玥微微一愣，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素芸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觉得，若是自己承认了素芸韫投湖是因为她，那岂不是既可以破坏素芸韫的名声，又可以证明自己才是萧哲翊喜欢的人。于是林施玥羞怯地点了点头，算是背下的素芸韫投湖的这口锅。

萧哲翊看着林施玥，脸上晦暗不明起来。他站到林施玥面前，说道：“若硬要说是因为谁，那也肯定是因为我，不关玥儿的事。”

看见萧哲翊替林施玥出头，老夫人气得心肝直颤，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溅起的碎片划伤了萧哲翊的脸，心中对素芸韫也万分愧疚。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担责了？你这样对不起芸儿，可有想过担责？我告诉你，侯府的世子夫人我只认芸儿一个，其他什么月儿星儿的，休想进我们侯府的大门。”

看见老夫人气成这样，素芸韫有些心疼地拍了拍老夫人的胸口。毕竟一直以来，老夫人对她的喜爱也都是真的。

“老夫人，您真是糊涂啊，您真以为素芸韫是什么好人吗？她就是因为世子更喜欢玥儿，所以偷凿了玥儿的玉石，又拿偷盗的赃物做您六十大寿的寿礼，报复你们侯府呢！”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素芸韫看起来似乎不是个会做这么阴险事情的人，但人不可貌相，这些达官贵人见多了人面兽心的人，泼天富贵眼看唾手可得了，却突然被他人夺去，素芸韫若心中有怨也很正常。

“想不到这素小姐居然是这样的人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各种各样怀疑的声音都被素芸韫听了个干净。毕竟，嫁入荣阳侯府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愿望，如今眼瞧着就要嫁进去了，却突然被林施玥截胡了，难说素芸韫心中有没有怨恨。所以当听到林夫人的话时，老夫人眉头也皱了皱，心中升起一丝怀疑。

看到老夫人的神色，素芸韫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素芸韫平静地觉得，自己投湖的事，老夫人一直都是向着自己的，所以无论林夫人怎么胡搅蛮缠，总有老夫人替自己做主。可林夫人现在硬要往自己身上泼这样一盆脏水，说自己要报复侯府，素芸韫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可以不在乎京中其他世家对她的看法，但她不能失了老夫人的心。这种脏水哪怕老夫人信进去了半分，那都是后患无穷的。

只见素芸韫缓缓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老夫人赎罪，芸儿一时失察，竟将赃物做了寿礼。此玉的确是芸儿在江南时买来的，可若说是芸儿偷盗，实属污蔑。”

“污蔑？我们找遍了整个江南所有卖玉的行当，根本就没有人说过卖了和田玉给一位小姐。”

“那是因为，这块玉是我在一位家道中落的书生手中买的，这位书生姓周，我还特地调查过，的确是当地曾有名有姓的人家。你口口声声说我的玉是从你的玉上面凿下来的，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专门找来一块残缺的玉污蔑我呢？”

众人鲜少看到素芸韫言辞激烈的样子，大多数时候，素芸韫都是平静恬淡的模样。此刻众人看到素芸韫如此义正言辞地替自己辩驳，便又多信了几分。

“我明明看见那偷玉的小贼进了你家院子，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那我也可以说，你是自己凿了玉石，再故意将那玉石卖给我，好在今天污蔑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能说我也能说，这件事又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我知道你是因为老夫人看重我而不喜欢林小姐才这样污蔑我的，可你也应该把心思放在讨好老夫人身上，用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污蔑我，就算老夫人不再喜欢我，这不代表她就会接受林小姐。”

素芸韫没有跟她纠结到底谁在说谎，毕竟天高路远，谁知道在江南发生了什么，没有证据的话，只能是各说各话，所以素芸韫直接把林夫人心底的想法点了出来。

林夫人的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不会有人明说出来，若这林小姐现在真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这样说只会惹了世子生气，给自己造成麻烦。

而当这些想法都被素芸韫明明白白说出来时，林夫人的颜面可以说一扫而空了，林夫人瞬间气急败坏了起来。

“小贱人胡说什么呢？真当自己是香饽饽呢？人人都喜欢你？一个为了男人投湖的女人，谁还会要你？”

听到这话，素芸韫不紧不慢道：“就算不嫁进侯府，我仍然是中书令家的大小姐，依然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可林小姐要是没了侯府的倚仗，今日怕是都进不来这宴席。我还是那句话，污蔑我并不能显得林小姐更加端庄贤良，而您在这里破口大骂，只怕是更增大了林小姐进侯府的难度。有其母必有其女，要我说，林小姐这家世和教养，真进不得侯府。”

素芸韫话音刚落，林夫人便一个箭步上前打了素芸韫一个巴掌。林夫人动作之快，连亭汐亭潞都没反应过来。

霎时间，素芸韫脸上便多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嘴角也渗出了些鲜血，在素芸韫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素芸韫挨了这一巴掌，便有些跪不稳了，她本就身体不好，此刻更是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头又昏又痛的。没一会儿，素芸韫嘴唇也开始泛白，人便晕了过去，亭潞连忙将素芸韫扶住，侯夫人也吓得连忙去请了府医。

“狐媚子，还千金小姐呢，装成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林夫人不依不饶，脸上满是恶毒。

亭汐立马红了眼眶，恶狠狠瞪了林夫人，随后跪在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您也知道小姐半年前……投湖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如今都已六月，身上还是时常发冷。本来去了江南就该好好养病的，可小姐一直惦记着您的六十大寿。这块玉花掉了小姐半年的俸禄，但小姐也知道这玉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所以小姐拖着还没病愈的身体去了相福寺，那九九八十一级的众生梯和七七四十九层因果台，小姐是一步一叩首上去的，方才打动了住持为这玉开光。从相福寺下来之后，小姐在床上躺了十几天才勉强能下床，便又马不停蹄地做这鸠杖，这上面的每一根金丝都是小姐亲手嵌上去的。小姐只说知道自己的礼物不会是最稀罕的，只求足够用心。若真是想拿这鸠杖报复侯府，小姐何必要损耗自己的身体做这些。”

听到亭汐说得字字泣血，在场许多人都十分动容，老夫人更是内心无比愧疚。

“你说她磕了就磕了？我还说我们玥儿请了观音菩萨呢！”林夫人怒目圆睁。

亭汐闻言，轻轻撩开了素芸韫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块还未好全的伤痕，继续说道：“这便是我家小姐磕上去的证据，我家小姐为了这寿礼，甘冒容貌受损的风险，若各位不信，可以打开鸠杖杖头，那里有住持亲笔的护身符。”

老夫人差人打开了鸠杖，果不其然有一枚护身符。

“你说这是住持写的？谁信呢？我写出来也跟这差不多。”林夫人不依不饶道。

“够了！”老夫人将护身符放了回去，看着林夫人的目光越发鄙夷，“我曾有幸得过那位住持的墨宝，这护身符的字迹与那住持那幅墨宝一模一样，所以，诸位也看见了，根本不存在什么芸儿为了报复侯府故意拿赃物做寿礼的情况，是这林家的污蔑了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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