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黑色在他们俩之间蔓延开来,就像藤蔓攀着藤蔓,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凝望,无言。
温秩的脸掩藏在夜色底下看不分明,但姜莱却能听见自己内心轰然敲响的战鼓,鼻腔里蔓延着让人兴奋的血腥味。
那是地上躺着的男人的?还是温秩的?
姜莱更希望是后者。
所有卑劣者,都是她的猎物。
你又回来了?那就逃不掉了,温秩。
她露出了所有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有的神态,慌张、恐惧、无措,狐狸眼里噙着水光,泪盈盈地看着他。
“我没骗你……”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月光还凄惨。
温秩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徐晤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然后磕磕绊绊地说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刚才还差点成为别人爪牙下的猎物。
在警察到来之前,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姜莱怕他太无聊,戏也还没演完。她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朝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跟着你的、我家就在前面,我也没有骗你,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害怕。”
而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有去关心地上那个被捅了一刀的男人究竟是死是活,哪怕他是一个变态,哪怕他该死,可是头一次看到这种血腥场面的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却都没有慌张,姜莱顾着解释,温秩冷漠无言,他们都忽略了,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直到警笛声打破寂静,斑驳的光影照在他们脸上,姜莱借着警车的彩光看清了陈放的脸色,有些失望。他还是从前的那副模样,面无表情。
但之前他脸上微微闪过的讶然姜莱却不会忘记。
他们俩都被带到了警察局,那是个老旧破败的小院,爬山虎的绿叶占据了整面外墙,和这座城市一样,太长时间未经修补,在时间流逝中长满绿苔。
整座城市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姜莱和温秩被分别带到了两个不同的房间,刚才的那一段路没有监控,姜莱只能口述出经过,一边说一边抽泣,引得负责询问她的女警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端着一杯热水安慰她:“别怕,这里没有坏人了。”
而隔壁的房间里,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中年警察也是头一次遇见如此冷淡寡言的高中生,冷淡得有些不同寻常。他问温秩:“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掉了东西,回去捡。”
“然后呢?”
“然后你们都看到了。”
温秩说的是实话,至少第一句和最后一句是,只是他的态度让老练世故的警察有些不爽,语气也没最初那么客气。
他不断劝说自己面前的男生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孩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小孩儿嘛,总有那么点青春期的古怪脾气。中年警察想起自己那个温秩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心里那点气又消了。
他们这间屋子的门被敲响了,女警带着姜莱进来:“我们这边结束了,听说两位小朋友是同学?那你们先坐在这里,等父母过来吧。对了——”
她的眼睛看看姜莱,又看看温秩:“你们父母叫什么?还有联系方式都告诉我。”
姜莱的心倏然收紧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泪盈盈地望向女警:“还要叫爸爸妈妈吗?”
女警以为她是害怕,笑了笑说:“别怕,只是让他们来接你回家,顺便交代一下今晚的事情。”
徐晤沉默了一瞬,洗干净了血渍的手指向温秩:“那他可以先回去吗?这么迟了,他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今晚的事情,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只有温秩能听得出来,她还在委屈他没有对她伸出援手。
....”
梦境在此刻戛然而止。
姜莱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入目是惨白的月光。
耳边断断续续听着客厅内的嘀嘀咕咕。
估计又是吵完架后在合计什么,只听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落在了地上。
隔壁邻居家的小汪顺势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有点诡异在蔓延。
姜莱刚想起身去看发生了什么,才发现浑身无力,在冒着虚汗,喉咙口干涩的要命。
回身拿过床桌上已经静置一天的凉白开,径直猛灌下肚,纷繁的思绪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无力地看着被蒙上白纱的外界,却一直想着梦境的事。
梦里太真实了,就跟真的一样。
可现实却是,报警是温秩来做的,第一个来给她善后的也是班主任。
不过跟现实一样,在梦里她依然反感父母对于她事情的插足。
客厅的声音终于消逝,姜莱也撑不住眼皮,再次睡了过去,一夜无眠。
******
姜莱借着送作业的由头,离开了教室。
现在是全校的自习课,老师惯例去开会的日子。
不出意外地,在篮球场外,看到了一个人挥洒汗水的温秩。
随着跳跃,上衣时不时地往上拉扯,露出里面清晰的肌肉线条。
温秩看着冷淡,但是绝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人。
也许他的迷妹看到了,说不定怎样尖叫一番呢,可是姜莱却无动于衷。
只会打球的温秩,在她看来不是意气风发是少年郎,而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饿死鬼而已。
不过现在她明显是在接触这个“饿死鬼”碰了壁,让她心里略微有些不满。
她去小卖部买了瓶水,等到温秩打完坐在地上歇息时,走到他身边,把手中那瓶没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居高临下,直勾勾又满含诚意地看着他:“对不起,上次连累你了,占用了你宝贵的时间吧?”
温秩没有接过那瓶水,但目光不如篮球赛那天冷冽,多了些探究。他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不计较那天晚上的事了?
姜莱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愚弄她。
把水塞进他的手心里,水瓶的瓶身在力度的挤压下微微变了形。
姜莱递完后却没回教室,坐到了边上的长椅,低头看着校裙上跑出来的线头,没有再和他搭话。
刷好感第一步就是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现在空旷的篮球场就他们两个,即使不情愿,姜莱也没离开。
这是极好的机会。
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可她知道,温秩在看自己。
垂下的脑袋看不见表情,杏仁眼闪了闪。
你注意到我了哦,温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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