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你前男友想给你当狗！

自打三年的恋爱以一个不怎么体面的结局收场后，郦知就明白，一见面分外眼红的不只有仇人，还有前任。

而陆榆作为她颜狗郦某唯一的前任，自然生了张堪称惊艳的脸。

记忆里的陆榆有双浅色的琥珀瞳，傍晚时牵着她在林荫道散步，早秋落桂并着天尽头的绚烂霞光萧萧泼下，溶在他骨肉匀亭的手腕上，像一帖清隽的行楷。

现下，他双目紧闭，凹陷的脸颊使得本就瘦削的薄唇更加惹眼，满脸写着“吾命休矣”几个大字。

哪怕是分手那天，郦知也没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醒醒。”

郦知盯着他攒簇的眉头，想起不久前这人提分手时也是这个死样，忍了再忍才没又一个巴掌甩过去，转而晃起他的肩头。

“醒醒，六级听力都要放完了你还不起，等着下次再考是吧？”

如此恶魔低语实在是当代大学生难逃的噩梦，陆榆闻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眼皮几番剧烈的震颤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目。

明月高悬，晃得他视野一片稠白。

白光渐次消散，让出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喉头一紧，似是不敢置信：“……郦知？”

郦知龇出一口白牙，仿佛自家逆子拼搏百天逆袭北大一般欣慰：“你醒啦。”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几番尝试无果，反倒气若游丝地咳了起来：“咳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郦知莞尔：“来给你送终。”

“……”

见他无言以对，郦知瘪了瘪嘴：“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俩既然穿书都能穿到同一本，可见是孽缘中的孽缘——不过我记得原著里也没你这号人物啊？烦请您开金口说说，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的？”

“……穿书……原来如此……”

陆榆闭眼咽下不断上涌的腥甜气，喉咙像是走音的羌笛，喘息间夹杂着“嗬吱嗬吱”的杂声。

“大概一个月前，我不知为何穿进了这个世……这本书里。不想此世鬼怪作乱、妖物横生。为了躲避虎妖的追捕，我不慎落水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便是十天前，在这个不知名的山里。只可惜我废了条腿，兜兜转转走不出去，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他说罢呕出一口血，自嘲般地笑了笑：“反观你的样子，大概活得还不错？”

郦知心说可不嘛，蹦跶不了几天就得被男主一剑穿心，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毫不客气，一把掀开陆榆的裤管，果见右腿以一个违背人体结构的角度扭曲着，不由默了几默。

“这么说，你这失去意识的二十天里倒是多灾多难——这腿到底怎么回事？看着像是被人打断的。没想到你这么招人恨哈。”

陆榆无力地提了提唇角，轻声道：“你走吧。要真如你所说，此地怕是不会安全。”

郦知定定将他一睇：“那你怎么办？”

“我？”

他从鼻尖送出一声轻呵。

尖锐的耳鸣将识海搅成一片混沌。潮水般的倦意冲刷眼皮，长睫随之急颤如罗扇扑蝶，行将撑不开一双渴睡的眼。

“不必管我，我走不了了。”

而后是一段漫长到让人窒息的沉默。

长到陆榆以为她已经悄悄离开时，却听有人用力吸了吸鼻子。

“这不好吧，怎么说我也是你在这边唯一认识的人。你就这么死了，无亲无故的，不得麻烦我每年回来给你上坟。山高水也长的，我可没那个好记性。”

陆榆努力睁开眼睛，还欲再说些什么，却看见一片天旋地转。

他的下巴不受控制地撞在少女瘦薄的肩头，脸颊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包裹中挤出来，几乎变了形。

奈何郦知刚过一米六的身高着实有些不够看，与其说她背着他，倒更像是拖了个人形麻袋。

夜凉如水，少女暖和的体温隔着湿漉漉的衣衫递过来，却煨不热陆榆逐渐冰冷的指尖。

“你不用……”

“病号就少说点话，听你这大喘气的，别死在我背上啊我警告你！”

郦知恶狠狠的声音从前头传来，陆榆乖乖闭了嘴，系统却显眼包似地咋呼开了。

“宿主，经系统检测，您的前男友患有肺部积水、上消化道出血、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及颅内高压，目前生还概率约为0.001%……”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郦知胡乱抹了一把额尖细密的汗珠，没好气地瞪向空气，“你看看人家的系统，要么库库撒钱要么技能树点满，你呢？整天就惦记你那狗，连个人都救不了，要你何用！”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亲亲。”

系统小小声为自己辩解。

“咱虽然不能直接开挂，但也努力为您争取到了福利——只要您按照要求收集狗狗壮大汪汪队，达到一定数量后就可以恢复自己身上被剥离的部分妖力。怎么样，送狗还送修为，这条件这福利，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亲亲！”

“妖力？”

郦知重复了一遍，倏而煞住脚步。

七年前郦牧被剥鳞抽筋镇于华山之下，仙门大能取来女娲补天的五色原石，佐以锟铻刀精心雕琢，于五岳各立一雁柱，起“拘魂阵”榨取妖王残存的妖力，以防其东山再起。

郦牧修为深厚，此阵虽教他形神虚弱，却不至于妖力枯竭。

而郦织作为他同出一源的胞妹，却深受此阵荼毒。仅仅一年之后，郦织便妖力全失，状若凡胎。

正因如此，郦织才躲过了镇妖塔、照妖镜等重重考验，成功混入留青阁。便是善见天的无上觉者以法眼观之，也绝不会在她身上寻到一丝妖气。

然而，郦织也因此修行受阻，在留青阁求学的这几年也一直无法精进。

曾经叱咤妖界，以一己之力劈山分海的小公主，沦为了名副其实的仙门吊车尾。

假如……假如她能借此恢复妖力，是否能够咸鱼翻身，改变惨死在男主剑下的结局？

郦知一边沉浸在思考中，一边以捱过体测八百米的气势拖着个八尺男儿狂奔良久。

哪料这副娇生惯养的身子着实不堪重负，手脚打颤间一个没掺稳，肩头陆榆失去支撑，眨眼像一簇湿漉漉的青苔顺势滑下，后脑径直撞在树干上，奏出“咚”的一声剧响。

陆榆猫叫似地，应声从鼻腔送出一息微弱的闷哼。

郦知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人扶正，抓着瞎在那顶稠软的乌发乱揉一通：“那啥，我不是故意的，不、不好意思哈……”

没有人应。

郦知听见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

她有些茫然地俯身，拍拍陆榆的脸：“喂，你别睡啊，醒醒……”

“宿主。”

系统的声音再次见缝插针地响起：“经检测，陆榆的各项器官已近衰竭，即将进入死亡倒计时，还请宿主尽快做出决定。若对象死亡，则不可再进行转换。开始倒数：六十一、六十、五十九……”

冷冰冰的数字犹如催命符砸在耳廓，郦知顾不得其他，一个巴掌狠狠甩过去。

“陆榆——你愿意当我的狗吗？”

钝痛逼得他勉强睁开双眼：“……”

“郦知。”陆榆每吐出一个字都像在呕血，“买卖不成情意在。咱俩虽然是板上钉钉的前任，你也不用这么讨厌我吧……”

“都这时候了，谁跟你开玩笑啊！”

郦知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包吃包住、水电全免。平时也不用你看家带小孩什么的，四菜一汤不会做也没关系，大不了咱去翻垃圾桶，有我一口肉吃就不缺你一口汤喝。还有那些欺负你的，特别是把你腿打断的那个，咱一定要找到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总之，这狗，你就说当不当吧！”

陆榆呛出一口黑血。

淋漓血丝挂在唇边，像是染开了一个笑：“不会虐待动物吧？”

“你看我是那种人吗！”郦知跳了起来，“爱狗人士表示强烈谴责！”

“好。”

倒计时走到“一”的前一秒，陆榆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弃养也算是虐待动物的一种，郦知，你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平地升起一阵白烟。

长风乍起，山涧林泉随之呼出柔软的雾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聚了又散，像是烟火擦亮晚空时洒下的余烬，摇曳间潋滟出凄艳的光晕。

镰月如钩，信将银河分作昏晓两岸。陆榆躺在一片细碎的萤光中，睡颜安然而恬静。

一只萤火虫停在他惨白的唇角，用透明的翅膀轻轻点过他的脸颊。

下一刻，白光骤亮。

朦胧的视野中，陆榆的身影如流沙般逸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黄色的小奶狗。

小狗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眼周蓬松的毛发随之摇曳，环抱着一对琥珀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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