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魔法牌

“罗拉尔！”

刚出洞口，罗拉尔就听见海利尔的声音在不远响起，罗拉尔循声望去，看见海利尔正站在土坡旁挥着手臂。

罗拉尔向他跑去，两人汇合后并肩朝煤矿区外走去。

“没想到工作丢得这么快，还好我一早就同家里人说过了，我还挺有先见之明的，”海利尔情绪低沉地说道，不过很快，他的语调又扬起来，“嘿，你看见了吗？

我那个矿洞有个叫怒拉的，听到矿场要将他开除后，在矿洞里一下就疯了，大吵大闹地对着我们那里发钱的老头，像这样......咚咚咚，打得可厉害了，不过很快就被人制服了，被丢在那边的土包上，现在还在闹呢。”

海利尔言语激烈地一边说一边比划，朝右边指去，不等罗拉尔开口，他又说道：“矿场里到处都有这样的人，你那里有没有？

我来的时候没听到动静。”

“我领完钱就出来了，没注意。”

罗拉尔平静地回答道。

“大家都是要养家的人，没了煤矿的工作，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饿死了。”

海利尔叹了一声，旋即又说道；“我们还是去威沃森太太家买面包？

我妈妈说今天要多买一点。”

“嗯。”

两人出了大门，从破烂乌黑的的街道走进一条小道，渐渐远离人群。

“我姐姐昨天就去过教堂了，我父亲和哥哥死了，但我二哥能回来，我妈妈听到我爸爸回不来的消息，肯定哭了，昨天我回家的时候，她的眼睛红红的，我都没敢怎么说话，给了钱就睡了。

我奶奶精神也不好，三年了，她们每天都提心吊胆，不过还好，至少我二哥回来了。”

海利尔没了平常的咋呼，语气淡淡的述说着亲人的死讯，罗拉尔听出了悲伤和无力的情绪。

“我家里的钱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我妈妈想要我去鸢尾花街找那个鞋匠老头学习做鞋，嘿嘿，没准以后，你会穿到我做的鞋子，很潮的那种，穿上就会让所有人都羡慕的那种......唉，谢谢。”

两人走的小路只够一个人正常通行，可偏偏海利尔非要和罗拉尔并肩挤着走，两人都不好受，他刚才还因为讲得太投入，脚下一滑一下脸贴到别人家的后墙上，幸得罗拉尔手快，拉出了他，否则两个人就要在这叠罗汉了。

海利尔道过谢后不甚在意，继续说道：“你呢，你准备去干什么？”

罗拉尔又聪明又能吃苦，海利尔相信他一定能找到工作的，而且罗拉尔长得很好，去酒吧旅馆等什么地方工作，应该都不愁吃喝，这不是海利尔说的，这是他们矿洞里的老头说的，海利尔知道那不是好话，他从没对罗拉尔说过。

“还没想好。”

罗拉尔简单做了回答。

“也是，哪有这么快，这种事也不急......”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路走着，昏暗的小道上，偶尔有一两扇窗户发出昏暗的光，这里是后墙与后墙之间的小道，很少看到门的存在，走在路上，偶尔有大滴大滴地水落下来。

两人弯弯绕绕走到一处熟悉的地方，上了两三个土阶，海利尔对着一扇老旧的木门敲起来：“威沃森太太，我们来了，你还没睡吧。”

说完他又敲了两下。

不过一会，他们便听到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吱呀，门开了，一声漂浮、年老的声音响起；“海利尔，你们两个坏孩子，这个时候才来，让我担心了好久，快进来吧，外面下雨了没？”

“没，只有一点毛毛雨，今天我们是走过来的。”

明天不用上班后，两人都没了急迫感，都默认着不跑。

老人佝偻着腰侧过身让开一条缝，海利尔和罗拉尔顺势走进去，威沃森太太于黑暗中拍着他俩的手臂。

“衣服都湿了，我发个火，烤烤再走吧，这可怜见的。”

罗拉尔将门关上，三人凭着一条狭窄的小道，往里屋走去。

海利尔；“不用，里面还没湿呢。”

威沃森太太怜悯的声音再次响起：“要不今天就在我家睡吧，明天再走，都这么晚了。”

“不用了，太太，我家离你家不远，你忘了吗？

你还去我家买过袜子。”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三人走到一间只有三、西平米的小屋，这里摆着一张床和一些柜子，还有一些杂物，能供人站立的地方少的可怜，这里床边的柜台上亮着一盏煤灯，它被威沃森太太放在那里，指着方向。

罗拉尔和海利尔站在一旁，在断断续续的对话中，威沃森太太靠着这盏煤灯发出的微弱灯光，从堆满被褥的床上的一个木箱里拿出一根黑色的面包递给海利尔，背着他问道：“你们准备买多少根？”

“西根。”

海利尔答道，这是他们在路上商量过的。

威尔森太太陆续拿出三根递给海利尔，海利尔递给罗拉尔一根，将剩下的放进他带来的从大衣内的口袋里掏出的皱巴巴的袋子里。

威沃森太太拿完面包后顺势坐在床上喘气，她看起来很累，威沃森太太接过海利尔的一枚铜币，说道：“你们是不愿意留下来的，就快走吧，路上小心些，两人搭着肩走总比骨瘦的老头强。”

海利尔在阴影里点点头，说道：“威沃森太太，我们明天不来。”

“我会在后天让老头多做些等你们的，不用担心，我记性好着呢。”

威沃森太太手抚摸着被褥，接着便不再开口。

海利尔等了几秒后才说：“不是这样的太太，我们......我们后天也不一定来，如果要来，我会提前来找你说明的。”

“行吧行吧，就这么办，走吧，再晚路上就没亮光了，我也困了。”

威沃森太太动作迟缓地下床。

海利尔嗯了一声，眼见威沃森太太做出送客的姿态，海里尔两人对视一眼，快速地离开了威沃森太太家。

从小道里出来后，两人又开启了狂跑模式，街上己经没有多少光了，海利尔家门前，两人分别时，海利尔对罗拉尔说；“你找到工作了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啊，再见。”

“再见。”

罗拉尔远离了海利尔家，他给过海利尔一张西分之一的埃奎后，就习惯性地将衣袋里的铜币和纸币攥得死死的。

回到家后罗拉尔松了口气，因为房门很简单就打开了。

罗拉尔将面包棍放在桌子上，摸着黑倒了碗冰水，咕噜地一下喝完。

等到平静下来后，罗拉尔找来火柴点燃煤灯，蹲到灶火前，将煤灯放到矮凳上，接着将灰炭拨开，掀开那一小张铁皮和铁皮下的木板，将黑盒子拿出来。

黑盒子一上手罗拉尔就意识到不对，盒子是空的！

罗拉尔不可置信地摇摇黑盒子，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急切地将盒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罗拉尔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空盒子，愣了好几秒后，他猛地起身，拿起煤灯向楼上跑去。

“怎么说也不能一下全拿走啊！”

罗拉尔打算找母亲议论一番。

罗拉尔来到母亲门前，先是用力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声响后，罗拉尔将门推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空无一物的木床。

他木然地愣在原地，好久了才迈开脚走进去，罗拉尔举着煤灯上下左右各走里几步，原地转了几圈，然后一无所获地从房里退出来，他顺手推开旁边紧挨着的木门，里面一样什么都没有，地上也仅是多了些细碎的杂物。

罗拉尔面色沉重地回到一楼，他抬手想摸摸额头，却又制止了这个动作，他叉了一下腰蹲下来，接着又站起来，举着煤灯在小房子里来回踱步。

罗拉尔将煤灯放到桌子上，坐到矮凳上，不过几秒又站起来，将买来的黑面包切下一大块，然后坐回矮凳上啃起来。

黑面包又干又硬还很糙，很难下咽。

罗拉尔的动作依旧不变，机械地重复，啃着啃着，罗拉尔的鼻子突然酸了一下，眼里也变得模糊，只一瞬，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他明明知道的，母亲的心早己不在这个家了，他知道父亲和哥哥的抚恤金是她拿走了，他知道终归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知道他什么也留不下来。

可是......“啊啊啊......啊啊。”

罗拉尔再也忍不住，他出声痛苦起来，他克制着音量却任由这样的悲伤肆意涌出淹没他，委屈、恐惧、憎恨......他的心里涌现出无数情绪，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痛，他梗着脖子，怎么也合不拢嘴，嘴里的面包洒落一些。

“......啊啊啊！”

罗拉尔哭着哭着放开了声音，他终于像个小孩一样了，随意地，毫无顾忌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变小了几岁，仿佛变回到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想要的充满幼稚想法的自己，他感觉自己轻松了好多，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不知哭了多久，罗拉尔渐渐地收回了情绪，他哽咽着将切出来的面包吃完，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的小屋，那个只有一堆干草和一件大衣的地方。

罗拉尔吹灭煤灯，倒在干草里，紧闭着眼。

可怜的罗拉尔，又变回了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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