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意因果

时樱蕉透过门缝看着生锈的锁头，锁头己经很多年了，从买下这间院子开始就存在了。

明明知道这扇门从外边是打不开的，但她还是倔强的用力推了下门。

铁门发出“咣当”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像是对她徒劳努力的嘲笑。

“从后院走吧。”

时樱蕉想。

时樱蕉刚转身就看见隔壁的王大娘拎着桶水出来，王大娘一时间没认出来，仔细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是老时家的姑娘。

“蕉儿学校放假啦！”

王大娘边把脏水倒在壕沟边说着，“放几天假啊？”

时樱蕉和王大娘打招呼，嗓子有点哑，说：“两天，放两天假。”

王大娘“啊”了一声，拎着空桶要往回走，刚走两步，看她背着包没动弹，又止步问：“吃饭没，咋不进屋呢，你妈在家呢，刚才我还看见了。”

刚才还在家，这会儿却把门插上了。

时樱蕉不太自然的整理了下衬衫，虽然那件衬衫不容易有褶皱。

“门，门插上了。”

时樱蕉笑了下，往西走了几步，说：“我从后院进，拐个弯就到了。”

“不用不用，”王大娘连忙招呼她回来，“从俺家进呗，还近，就隔一个栅栏。”

时樱蕉说不用，王大娘拉着人家胳膊就去了家后院，“绕那老远干什么，这近面也不费事。”

说着把手里的桶放下了。

“我也没啥事，心思溜达就到了。”

时樱蕉两三步到了王大娘家后院，王大爷还在收拾后院子里的菜地。

“大爷！”

时樱蕉打招呼。

“哎，回来了哈。”

“孩子放假了，前门没进去从后院走。”

王大娘替时樱蕉回答着，拉着她的胳膊走。

王大爷点头，手蹭了下额头的汗。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黝黑的皮肤显得更有光泽。

没几步就从王大娘家后院出来，到了后道。

“放假还能歇几天哈，教课也挺累是不？”

王大娘扶着木头门，脸上露出朴实的笑。

“还行。”

时樱蕉回答的后一句。

和王大娘分别，时樱蕉总算从后院进了家。

时樱蕉从家后院往隔壁看，王大爷还在卖力的干着活，王大娘拎着桶回屋做饭了。

“王大娘家房后边的那棵沙果树怎么没了？”

时樱蕉想。

“可能病死了。”

时樱蕉这样猜测。

后屋的门是开着的，说明有人在家。

时安开学走了，走了得有一个星期了。

时安比时樱蕉小8岁，今年上大一，大学在南京。

“姐，我喜欢南京。”

时安曾这样和她说过。

时安得偿所愿了。

想到这里，时樱蕉还是很欣慰。

这个时间，时父干活还没回来，只能是时母在家。

时樱蕉这样想着，就看见时母端着水盆从厨房出来。

时母一看见时樱蕉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意外，落下一句：“就知道你能回来。”

把水撇在地上就进了屋。

时樱蕉听见这话也不意外，但还是低头一瞬，深呼一口气之后也进了屋。

从后屋进来看见的就是厨房，面积不大，够放下一张桌子、一个灶台、一个操作台。

首着走就是很短的走廊，从前门进来首先看见的就是这个。

走廊两边分别有间屋子，一间父母的，一间时安的。

时樱蕉推门进了她爸妈的房间，“为什么问何中驹要钱？”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时母坐在炕上，腿盘着，听见这话眉头紧锁，抬着脖子反问：“我怎么不能向他拿钱了？”

“他的钱是自己辛苦赚的……”时樱蕉话没说完，被时母打断，“我和你爸还辛苦干活赚钱供你和你弟上学呢，怎么没看你说过这话！”

时樱蕉叹了口气，平静的问：“你管他要了多少钱？”

时母扭头不看她，拿着炕上的扇子扇风，“要点钱怎么了？

你跟他这么多年，我还不能问他要点钱了！”

时母自觉理亏，说话声越来越小。

时樱蕉暂且没管其他的话，高声又问了一遍：“到底要了多少？！”

“你俩有5.6年了吧，”时母手比划着，“他也不说要结婚，那我要点损失费总没毛病吧！”

她两手一摊，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做的事特别合情合理。

时樱蕉向前走了两步，面对着母亲，沉着声问：“那你要了多少钱到底？！”

时母白了时樱蕉一眼，头扭到一边，“我能要多少钱？”

扇子扇了两下又放下，“你弟弟上大学了，南京，那大城市花销肯定大，我和你爸两个人就种那两亩地，累死累活供你俩上学……我问你管何中驹要了多少钱，你别说什么其他的！”

“你喊什么？！”

时母扯着嗓子，眼睛瞪着时樱蕉，“我是你妈！

你和你妈就这样说话啊！”

听见这话，时樱蕉竟笑了，眼眶也红了，“对，你是我妈。”

她点点头，重复说：“你是我亲妈。

“我每个月都打钱给你的，”时樱蕉身体向前倾，明知故问：“妈，你没收到吗？”

“你给的那几个钱够谁花的？”

时母挺着后脊梁说：“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学，读师范，到头来就给那么点钱，”说着又白了眼时樱蕉，“我和你爸白供你了！

活活养了个白眼狼！”

时樱蕉像是没听懂，歪着头，声音哽咽的说：“我是白眼狼？”

背包的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肩膀上掉下来了，时樱蕉没管“我一个月4000块钱，往家里寄1500，我还得付房租和水电，编制内的工作就这些钱，不比南方挣钱多，这些你不是知道吗？

怎么现在说我挣钱少了！”

时樱蕉咳嗽了两声，不解的问：“又想我考编，又想我挣钱多，怎么我什么都得有？”

“别说那些没有用的，等你弟上完大学再考上研，挣钱肯定比你多不知道几倍，我和你爸不指着你，还是得指你弟。”

时樱蕉又笑了，“时安知道他还得考研吗？

他想考研吗？”

“这不用你管，考研读博我和你爸俩都供的起。”

“呵！”

时樱蕉把头撇到一边，擦了下脸。

笑着说：“你俩既然供的起还问何中驹要什么钱！”

“你！

你这个自私的白眼狼！

我！

你要气死我啊？！”

说着拿起扫炕笤帚往时樱蕉身上扔过去。

笤帚坤到时樱蕉的胳膊上随机落到地上发出哐当声。

胳膊不一会就红了，长长的一条。

外面好像下雨了，天空被乌云笼罩着，阴沉沉的，远处的山峦也变得模糊不清。

时樱蕉把眼镜拿下来蹭了下眼睛又把眼镜戴上，镜片上还有水雾。

她吸了下鼻子，低声说：“白眼狼就白眼狼吧，反正，”短暂的停顿后，她继续说：“反正我己经和何中驹分开了，你要不到钱了。”

“你疯了！”

时母激动的从炕上下来，“不是要结婚了吗，那个小子说要结婚呐，咋不处了？

你提的？”

时母想了想又问：“他提的？

，我才要了几次他就不乐意了？”

时樱蕉抬眼看她，时母眼神闪躲，小声嘟囔：“总共也没多少，这么小心眼儿！”

时樱蕉没想到之前她也问何中驹要过钱，何中驹一次都没和她说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时樱蕉想，是不是从知道她和何中驹在一起之后就开始要钱的呢？

或许可能更早。

外边的雨下的大了，连续不断的雨滴撞击地面，雨水从房檐和树叶上滴落下来，形成一串串水珠。

“妈，”时樱蕉声音哽咽，眉头紧紧皱着，有点委屈的说：“我差点就结婚了。”

时樱蕉声儿发着抖，“可你为什么问他要钱啊？”

“他经济条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的母亲……”时樱蕉绝望闭着眼睛，“他的母亲身体很不好。”

随着雨势的加强，道上的行人纷纷撑起雨伞或披上雨衣，匆匆忙忙地回家。

“怎么了？”

粗犷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时樱蕉身后传来。

是时樱蕉的父亲。

他上山回来了，身上己经被雨淋湿了，可能是没料到会下雨所以没带雨衣。

时父看见时樱蕉哭的脸都花了，问她妈妈，“孩子咋了？”

时母“哼”了一声，没好气儿的说：“谁知道怎么了？”

她白了眼时樱蕉，说：“你养的好姑娘，回来朝我一顿喊，白养她这么大。”

说完越过时樱蕉去了厨房。

时父看了眼时樱蕉没说什么，把被雨淋湿的迷彩服脱了，说了句：“吃饭吧。”

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爸，”时樱蕉喊住他，他停下来回头看，听见时樱蕉问他：“我妈问何中驹要钱的事儿你知道吗？”

时父低了下头没说话。

雨声渐大，房檐下的雨响个不停。

“你知道。”

时樱蕉下结论。

时父还是没吭声，转过头继续往厨房走，淋湿的外套拿在手上，里边的深红色短袖上写着“瑞泽农资”西个字，那件短袖是买化肥的时候人家送的，他穿了好几年。

时母把饭菜从锅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两副碗筷摆好了。

“蕉儿，来吃饭。”

时父摆着手招呼她。

时樱蕉站在走廊，迟迟不动。

“管她干什么？”

时母自顾自的吃，边吃边说：“这就是有能耐了翅膀硬了，以前不敢和我大声喊，挣了钱了就开始吆五喝六了！”

时父瞅了眼时母，“少说两句吧。”

“爸，”时樱蕉低声说：“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好像没想要知道答案一样，时樱蕉接着说：“为什么你一首都不闻不问，她偏心时安你什么也不说，她问何中驹要钱你也不问！”

沉默有时震耳欲聋。

“我在喜都上班这么多年，你俩一次都没去看过我，是，交通不方便。”

时樱蕉狠狠蹭了下眼睛，眼镜歪了也顾不上，“南京那么远怎么也能去呢，那时候就不嫌交通不便了。”

时樱蕉看着母亲，说：“你也不说晕车了。”

“你们俩都偏心，时安没出生前我不觉得偏心，他一生下来我就意识到了，你俩就是偏心！”

时母不吭声，时父低着头也不说话。

时樱蕉看着桌上的两副碗筷说：“如果爷爷还在，我不至于回家连一副碗筷都没有！”

“你给拿筷子啊？”

时父说。

“她长手了，自己能拿。”

“不用了，”时樱蕉整理了下头发，疲惫不堪的说：“我马上就走。”

“下雨……”时父说。

“那也走。”

时樱蕉打断他，“爷爷走后，家里也没人盼着我回来。”

时父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时樱蕉眼泪止不住的流，模糊着她的视线。

“我不原谅你们了。”

时樱蕉沙哑着说：“我不需要偏心的母亲和装聋作哑的父亲！”

掉落在手臂上的背包带重新回到肩膀上，时樱蕉坚定的说：“我不会回来了。”

撂下这句话之后她转头就走了。

时母在后边骂着什么，时樱蕉没听清一股脑跑在雨里头。

隔壁的王大娘隐约看见后道上有个穿浅绿色衣服的人跑过去了。

“那是不是老时家姑娘啊？”

王大爷回头看的时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不能吧，这么大雨上哪去。”

雨打在行人的伞上，伞左右摇晃像要招架不住。

王大娘摇摇头，心想着可能是看错了，这么大雨，不会有人傻到不打伞。”

2014年8月30日，晴转雨。

雨将花打落，空气中弥漫着被抛弃的气息。

今夜的花被人间心疼。

“

小说《别在意因果》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