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凌晨四点。灯火通明的酒馆在沉睡的小镇中显得分外突兀。
D姐故事讲了一半,硬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嘴里还塞着一块小田做的鸭脖
我用冷水反复刺激自己的眼皮才微微驱散些睡意。不远处已有几处稀疏的灯火亮起,是街边的早餐摊子。D姐还在熟睡,我替她披上件外套,走出咖啡馆。
“赵姨,两杯热豆浆,两个肉包子再加两个手抓饼。”
“手抓饼加什么?”
“老样子。”
肉串和培根在煎板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赵姨递给我一杯热豆浆:“先拿着,不想喝捂捂手也好,早上寒气重。”
“谢谢赵姨。”
“少熬点夜,比说几句谢谢可让姨开心的多。”话虽如此,赵姨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唉,我也不想,要赚钱的嘛。”
“老咯,不懂你们年轻人现在的生活方式,什么工作要半夜才做。”
我心虚的说:“赵姨,这个跟你解释你也不懂。你看你儿子天天凌晨买宵夜,就知道我肯定没骗你。”
“唉,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一年都不见得回来一两趟,不提他。”
“可我听说小孙上个月刚给你们买房子?”
赵姨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他想接我们去大城市住,说我们年纪大,卖早餐太辛苦。”
“挺好呀,您就当和孙叔出去旅旅游?”
“去了就不回来了。”
“那我可得多买点,以后看吃不着这么好吃的包子了。”
赵姨没再接话,她有她放不下的念想。
不知何时,D姐已经醒来。她站在酒馆门口,静静望着我。
“外面多冷,怎么不在里面待着。”
“小弟弟不错嘛,知道关心姐姐。天快亮了,不想耽误你做生意。”
“放心,小地方哪有人一大早喝酒,外卖平台我也没入驻,不会有傻子五点起床来买酒。”
“那你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个傻子在过来。”D姐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指向我身后。
一月的冷风吹的我脸颊生疼,这年头真有傻子不到五点买酒。
“老板,营业没?”一头黄毛的小年轻径直走向D姐。
黄毛上半身穿着加绒的厚外套,下半身套了条厚实的休闲裤。不看他脚上的那双人字拖,这身搭配在冬天倒也合理。
“进来吧。”D姐毫不客气的带黄毛进去,还特意朝我眨眨眼,指着我的雪地靴竖起中指。
望着黄毛没穿袜子的双脚和四面漏风的人字拖,我甘拜下风。切,谁想大冬天挨冻?不懂雪地靴舒适的人有难了。
“老板,你们酒馆怎么不招个年轻漂亮的女店员?”黄毛从我手中接过一壶烧刀子,但他这话是朝着D姐说的。
“酒好喝不就行了?”我接过黄毛的话头。
“你不懂。你们这生意这么差,得有卖点。一看你老板就不懂经营。”
D姐脸色一沉:“80。”
黄毛疑惑的问:“什么80?”
“年轻美女酿的烧刀子,80一壶。”
黄毛更加疑惑:“哪有年轻漂亮的美女?我去要微信。”
D姐的脸色更加阴沉。
“15,付了钱赶紧走。我们有事,今天打烊。”在D姐爆发之前我把黄毛赶走。
“什么态度嘛。”黄毛带着不满离开。
“MD,现在的二货青年真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就是就是。”
D姐忽然盯着我:“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巴掌?”
“怎么可能!你睡着前已经打过了。”
“是嘛?”
“千真万确!”
“要不再来一巴掌?”
......
好在赵姨的肉包子打动了她,替我挡下皮肉之苦。这叫什么,这叫肉包子打狗,虽然有去无回,但管用啊!
我俩的思绪随着早饭蒸腾的热气再度飘往D姐的记忆中。
小区门口的保安拦住了我:“你找谁?”
我报出一个名字,顿了顿接着说:“他是我爸。”
保安明显愣了一下:“稍等,我打电话请示一下。”
我很快就见到她的养父,两人第一次坐在一起。
“当初为什么要收养我?”
“长兄如父,弟弟犯错,我自然有责任。”养父开口就是大义。
“为什么你弟弟要害我父母。”
“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我也想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到让王胖子收留我?”
养父苦笑一声:“是我想么?学你不上,天天惹事还去赌博。我是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只好把你扔给他,起码不会饿死。”
“跟在你身边也不会饿死。”
“是,但你肯么?”
我沉默许久:“他们有坟么?”
“在西城。”
走出家门前,我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失落男人低声说了句:“爸,谢谢。”
西城墓地很大,许多有权有势有钱的人都葬于此,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我亲生父母的坟。我以为我有很多话对他们说,但我一字未说呆坐到深夜。
守陵人被我吓了一跳,起初他以为自己撞邪了:“姑娘,你怎么大晚上坐坟头?多吓人呐!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我的双腿因久坐麻木,尝试许久才站起来:“不好意思叔,太久没来看我爸妈。一不小心忘记时间了。”
“这么晚了,要不先去我办公室凑合一晚,明天早上走吧。小姑娘家家的,走夜路不安全。”守陵大叔拿出办公室钥匙递给我,叮嘱我锁好门。
“叔,我睡你办公室。你怎么办?”
“我坐外面,有小偷的话方便我追,省的开门进进出出。还能顺带护着你。”
“叔,你孩子放心你做这个吗?”
“唉,他们哪会管我。估计我死了都不愿意回来看我。”
这不是我第一次感受陌生人的善意,却是我唯一动容的一次。或许是大叔的年纪与我父亲相仿;或许是今天是我第一次替亲生父母上坟;亦或许是我同大叔的子女一样不孝。
那夜我并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就去局里自首。自首前,我给王胖子发了条短信,让他有多远跑多远,算是偿还五年的恩情。
抓捕行动很顺利,王胖子比我想的有骨气,他就在赌场里等着,哪也没有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D姐说她的故事到此结束,该回去睡觉了。临走前,我问了D姐的名字:Despair。她写给我一个单词,但我并不认识。
小说《酆都小酒馆》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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