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渺渺

江南广陵

江南三月，细雨绵绵，小桥流水，青石古巷，雕梁画栋的阁楼雅间内传出凄凄怨怨的哀婉之声，似与琴相互诉说，缠缠绵绵，飘飘悠悠如柳絮般，让人爱怜。

柳如烟推开窗子，伸手接住飘来的绵密细雨，看着如今的荒芜景象，心中的委屈化为滴滴泪水，与这春雨一起随风消散。

青梅轻轻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楣，看着望向窗外的小姐，不禁发出叹惋：”小姐，吃点东西吧，这是姜婆婆新蒸的包子，你这忧心忧虑的也要注意身子不是？”

柳如烟抬眉轻起，望着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青梅，更是心痛难忍，她就这一个亲人了，从两年前起就只有她了。

“青梅，塞北是偏僻苦寒之地，何况人生地不熟，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麻烦，你跟着我也只会继续看别人脸色过活”柳如烟紧蹙着眉毛，望着这个就比自己小两岁的丫头。

“小姐，你突然说这话做什么，我从小就和你一起，以后当然也跟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就去哪“青梅露出天真的笑脸。”这圣旨是下在我一个人头上的，就不该再搭上你的一辈子，你跟姜婆婆一起生活，以后再嫁个好人家，总比跟我去幽州受苦要强的多”柳如烟摸着青梅的细手，满是心疼。

青梅听这话立刻跪拜如烟道：“小姐带我恩重如山，就算是鬼门关我也陪小姐一起闯，青梅早在老爷面前立过誓，生死只听小姐的”

如烟低身扶起青梅“我知道你的心，可此次路途遥远，诸多凶险你我还未经历，皇上赐婚这事本就蹊跷，何况这成亲之人还是平川将军，那话本里写他是”刹面人“，如狼似虎，连蛮荒西夷听他的名号都溃不成军，生活上又怎是好相处的人呢？”

如烟看向窗外的冰凉细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就如这凄冷的冰雨一样蹉跎一生。

府外的花轿早已筹备妥当，明日她就要启程去洛京，离开这个生活了18年的乡土，转去迎接她的第二故乡。

皇上压根就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现如今赐婚的事情这么突然，还是与平川将军秦江舸成婚，这事在柳如烟心里徘徊不去。

想着她便走出阁楼，再看看这府中的花草，院中有个圆形木台子，那是哥哥曾经教舞剑的地方，这亭台上的柱子，每次不留心便会撞破脑袋，于是吵闹着阿爹将这庭院重新布置。

还有后院的假山，依着院墙，每次都偷偷爬出去，吃完鲜云楼的点心再爬回来，可每次哥哥在府里时都能发现，想着曾经种种，如烟又不争气的掉了眼泪。

青梅站在亭台上看着自己小姐，看着看着也就失了神，连远处缓缓走来的杜小姐都没看到。”如烟，想什么呢？“杜若兰隔很远就看着如烟在怔怔的发愣，走到跟前了竟还没发觉，于是轻声询问。

听到声音的如烟下意识的转头，看见那张久违的笑脸，那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看的她心里暖暖的，语气充满惊讶：”若兰姐姐，你何时来了？不是去润州看姑母了吗？”

“看你好一会儿了，今日上午回的，听说你的事就急忙赶回来了”杜若兰看着眼前的妹妹，是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些。

“姐姐先进屋说吧，青梅，去准备茶水”柳如烟挽着杜若兰进了内室，样子亲昵似亲姐妹。

“这是从姑母那给你带的点心，你快尝尝”杜若兰吩咐身旁的侍女月儿打开食盒，里面各色的江南糕点摆放精致，可柳如烟却无心品尝。

自小母亲最爱做这种雕花糕点，可从两年前起，就再也没吃到过，以后也没有了。柳如烟望着点心，眼神黯淡。

杜若兰见状，赶忙岔开话题：“妹妹，皇上赐婚一事，我打听了一下，这秦将军与西夷一战打了胜仗，所以皇帝才下旨赐婚，给了封赏。”

“可就算赐婚的话，也不该是我，我与秦将军素未相识，更无渊源，皇上又怎会把我赐给他？”如烟低眉颔首，一筹莫展。

“这就无从知晓了，你知道我爹这个人，从来不说实话，就算我问他，他也不同我讲，不过坊间传闻是秦将军功高过主，皇帝有意打压。”杜若兰有意压低声音说道。

“功高过主？这便说的通了，看来皇帝是想借我的身份，给他个下马威，这样一来，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柳如烟展眉看向若兰。

“那妹妹是如何想的？真的要去那偏僻苦寒的幽州？“杜若兰抓住如烟的手迫切问询。”姐姐，我心里想过，连夜离开江南，逃去其他地方生活，可是这世道摆在这，女子不得做工，不得从商，我就算摆脱了朝廷的追兵，又该怎么生活下去，我不敢冒这个险，何况父母兄长的公道我还未讨回，我不能就这样轻易认输。”柳如烟攥紧拳头，走向窗边，俯瞰广陵。

“如烟，我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秦将军在战场上虽为凶悍，可说到底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将领，现如今百姓对他也褒赏有加，想来也不会为难你。”杜若兰向如烟走去，边走边说着。

“我不在乎他如何对我，我只是想有个能栖身的地方，最起码先安稳下来，如果日后有机会，或许就能帮兄长和父母亲翻案。”如烟看着日益繁华的江南城，以后或许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杜若兰安慰如烟好一会儿才离开了柳公府，青梅忙着收拾明日离开要带的东西，忙上忙下的，毕竟在这生活了十八年，很多琐碎的东西都没法带走了，于是便托后院桥旁的姜婆婆代为保管。

如烟一遍遍的翻看兄长留下的物件，大多都是兵书一类的，不过在床底有一个被木板挡住的小箱子，如烟从未见到过。

红色的箱子上布满灰尘，还带有一把铜锁，这锁眼的形状让如烟突然想起哥哥离开时交给自己的那把钥匙。

如烟急忙拿出钥匙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块翡翠琉璃玉佩，上面突出的花纹好似张狼脸，还有一封书信和一本书卷，如烟颤颤巍巍的打开信件，上面正是兄长的字迹：

如烟，见信如唔！

不知你何时才能看到这封信，但愿是你亲手打开，兄长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爹爹和母亲已求得太后的承诺，护你周全，但愿你一切平安。

太子王暄之所以对柳家下此狠手，全因父亲与西周的西成王交好，而西周占卜之术盛行，听闻可以窥探天机，预测未来之事。

世人都说柳家人能知晓未来的事，便可谋得皇位，达官贵人都认为咱们家可以撼动朝廷地位，于是联名上书弹劾父亲。

恰逢先帝身患重病，太子便私自下令免去父亲国公一职，押送洛京。

我本以为立功回乡便可解除世人对柳家的猜测，没想到竟加剧了事情的发展。

皇帝驾崩，黄暄继位，一个立功的将军对他来说可是致命的威胁，所以圣旨一到，我的性命也终将了结。

箱中的这块玉佩，是哥哥在塞北的身份象征，若无意外，这块玉佩可保你在塞北平安。

至于这书卷是母亲留给你的，断不可与任何人提起，也不要相信任何的人言，这书中真谛，兄长相信你定能参透。

吾妹，万安！

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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